干别的也行,没本钱也没事,但这来钱太慢。要是家里再出现点突发状况,手里连个应急的银子都没有。
想了想,便写了几张方子,然后揣着,也不管天气好坏,只管往城外去。
今儿天确实是不好,飘着雪花,雪细细碎碎的,虽然不大,但也冷的邪乎。尤其是往城外的山上去,更冷了。
四爷本来是要雇马车的,结果马车没雇到,碰上柳湘莲。
原主的记忆里,是认识柳湘莲的。一听四爷要出城,他看了看天色,直接下了马,把缰绳扔给四爷,“用完了牵过来就行,我今儿都在汇泉楼。”
出城还是借来的马。要不是碰上柳湘莲,四爷其实都打算租一头骡子算了。
有了马了,出门就快多了。
到了玄真观,好像城外的雪比城里大似的。
这么大雪天的,来的还是贾家的爷们。贾珩往年也跟着同辈过来给贾敬贺寿拜年的,观里的人也都认识。一看是贾家的爷们,不管有事没事,先里面请。
四爷之前把一两银子换成碎银子和铜钱,于是赏了小道士一钱银子,叫他给通报,就说有急事。
有急事,贾敬当然就要见了。
四爷跟张道士还能有的没的假客气半天,但跟贾敬,不管怎么着,人家都占着高位。身份上、辈分上、大家所知道的学识上,人家那都是秒杀原本的贾珩的。
况且,这个人是好忽悠的吗?
靠自己的本事中了进士,脑子有几个是不灵光的?虽然现在还摸不准,这家伙为什么猫在玄真观。但如今有事要办,跟聪明人就不能说废话。
他见了礼,直接把一张方子递过去:“敬老爷,您看看这个。”
贾敬以为是府里的事,皱眉拿过来扫了一眼,倒是意外的挑眉:“好字!”
可等看了方子的内容,他蹭一下就站起来了:“这方子……”
“这是一高人所配的方子,中和了丹药里面的丹毒,吃了对人百利而无一害。”四爷给的是桐桐配出来的方子。因为需要的药材都颇为名贵,所以,谁没事配那个干什么。桐桐自己有的是办法用常用的药材配出好药来,因此,这配出来也只是配出来了。
现在,要是拿一般的药材所配出来的方子,这位也不能信。他也没那个技术炼的。
所以,一看方子上的药,就重视了。再一斟酌方子,越看越妙。
但很快的,他意识到这不是全部。什么火候加什么成色的药,这也很要紧。但是方子上却什么也没写。
贾敬将方子放在怀里,看四爷:“珩哥儿?”
“是。”四爷点头,应了一声。
“你想要什么?”贾敬就闭上眼睛问道。
四爷又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有三件事。”
贾敬又睁开眼,盯着那一沓纸,然后‘嗯’了一声:“我能办到?”
“举手之劳。”四爷回了一句。
“那你说。”贾敬说着,就盯着四爷的眼睛。
四爷与他对视:“第一,麻烦敬老爷帮家弟取个名字,家弟十年又一,要上族谱了。”
贾敬皱眉,这里面必然又是有缘故的。哪里有十一岁的孩子还没有上族谱的。他皱眉,起身走到一旁的小案边,提笔写了一个‘瑕’字,然后取了他的私印,直接盖上了,然后递给四爷。
有这东西,贾珍不敢不办。
四爷收了,这第一件事,人家算是做到了。于是又说起第二件事:“小子想要当日敬老爷所念的书。”
这些东西,贾敬更不往心里去。但还是多看了四爷两眼:“没想到,贾家还出了你这么一号人物。也罢了!随后我写个条子叫人去办吧……留在府里,也是平白玷|污了孔孟之道。”
这就算是应了。
四爷分出一半的纸又递过去:“这是炼制法门,您收好。”
贾敬接过来瞧了瞧,心里就有数了,这是真的。虽然不知道丹药出来是什么效果,也没真的成功的炼制出那种传说中的丹药,但是失败他是失败过无数次的,对的没见过,但是错的一眼能瞧出来,瞧不出错的地方,大概就是对的吧。
他也把东西收起来,却看向四爷手里的另一沓:“还有什么难办的,一并告诉我。”
想要四爷手里另外的方子。
四爷却施施然的把方子收起来了:“这个,等下次有事情要求您的时候,再拿给您。”放长线,钓大鱼。
“你不是有三件事要求我吗?”贾敬盯着那沓子纸,眼睛都冒着光。
四爷却轻笑一声:“第三件事就是我现在缺点银子花用……”
贾敬就盯着四爷看,半晌突然笑了一下:“方子给我,要多少银子你开口。”
四爷但笑不语。
贾敬明白了,这是等着自己随便给多少,给了银子,就算是自己下的定金。要不然,可不好说了。这是既想要银子,还想求着自己给办事。压根就没想过把剩下的给自己。
“好小子。”贾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他连起身都没起身,直接从案子的下面取了一个匣子,直接扔给四爷:“去吧!我等着你再来求我。”
四爷接了匣子,也没看,只道:“想等到长生不老的方子,那就最好别吃你原先的丹药。”
“老子又不想死。”贾敬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四爷还真不希望贾敬死的那么快,现在好些事,还得从贾珍手里过。贾珍那东西就是个混不吝的,想跟他掰扯道理,那是做梦。既然掰扯不明白,那就不费事。那小子见了贾敬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怕着呢。自己能请的动贾敬,他就得敬着、偏着、哄着。
出了玄真观,直接上了马,进了城就先去了票号,开了匣子看了看,里面数额不等的银票子,林林总总的,得有小一千两。
足够的!
取了五十两出来兑换了碎银子和铜钱,出来把柳湘莲的马给还了。进去找掌柜的打听,知道柳湘莲跟冯紫英几个,正在楼上喝酒。他也没惊动,花了十二两把这伙子今儿的账帮着结了,又叮嘱他们帮着把马喂了,就直接走了。
那掌柜的自然不瞒着,进去把事情就说了。
这么给面子的事,柳湘莲就说:“怎么不请上来喝一杯?”
掌柜的就说:“珩大爷说,家里还有事,就不打搅了。改日设宴,请诸位大爷。”
那边冯紫英等人又问柳湘莲这好好的请客又是个什么缘故,柳湘莲才道:“就是借了一回马。原本是想着瞧着琏二哥哥的面子,谁晓得还是个有牌面的人,这不是有眼不识泰山嘛。”
几个人就说,下回一定请来坐坐云云。
有了钱了,四爷先买碳,给自家买了,还给余家买了不少。直接叫给送过去了。
邵华就说,这珩大爷可真是敞亮人。
看看,还了人家二十两银子的礼,结果给送来五十两银子都不止的碳。
余梁就觉得再说还人家人情的话,就有些不识抬举了。人家这是跟你打算认真交往的架势。就说:“回头等忙过这一段时间,咱们都去,也该拜拜人家的父母了。”
林雨桐心里还嘀咕呢,心说四爷也不知道打哪弄的银子。
她知道四爷手里肯定没钱,要是有钱早就借着名头,用更高的价格把余梁之前拿出去的东西给买下来了。没买,而是帮着牵线搭桥,就知道,他手头不是一般的紧。
正琢磨着有什么机会把银子给四爷递出去呢,甚至都想着,实在不行,晚上翻墙出去的可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弄到银子了。
行!只要有银子,就受不了罪,这就行了。
家里安顿好了,暂时不用为吃饭养家的事犯愁了,于是,四爷拿着手里的条子找贾珍。
贾珍这回没有慢待,而是亲自迎到门口:“哎呀,珩兄弟啊,正说要去找你呢。快快快,里面请。”
四爷就知道,估计是贾敬写信叫贾珍给自己送书了。这小子摸不准他爹的意思。
他就带着几分惶恐:“珍大哥折煞小弟了。”
贾蓉今年都十四五了,跟贾珩年纪差不多大。刚娶了秦可卿,还在新婚燕尔。
这家伙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年纪上跟贾数也都差不多大了。可要是放下身段的时候,那真能放下身段。
偌大的宁国府,只有贾敬当年的院子,有书房的。其他的地方,还书房了,不够羞先人的。
贾珍带四爷进去,屋里就是酒宴,来来回回的丫头小厮穿梭笑闹。
他试探着问四爷:“见太爷去了?”
四爷就说:“父亲前些日子身子有些不好,求了张道人,想了想,又去求求太爷,看有没有什么丹药……”
为这个的!
“太爷可说什么了?”贾珍亲自给四爷倒了茶递过去,十足的紧张模样。
四爷就笑:“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一些文章上的事情,太爷说还有几分悟性。又问还有没念书这些话。珍大哥也是知道我家里的境况的,哪里能静心念书。父亲病歪歪的,连弟弟的族谱这都没上呢。”他伸手把纸条递过去:“还是太爷给取了名字,我这次来就为这个的。”
贾珍也不知道这贾珩读书到底如何,但要是自家老子看上了,那向来是差不了的。只给些书,给了便给了,放在家里也是发霉。
他抬手接过纸条,见了上面的名字,心说,这小子长大了也终于开窍了。反正叫什么都行,就是别跟宝玉犯拧。
于是特别利索,拉着四爷就起来,两人去了祠堂,在族谱上把名字添上,就算是完了。
出来的时候贾珍还跟四爷说:“别怪我这个大哥,这家也难当。”
是说上面还有老祖宗看着,不好叫老人家不高兴。
四爷客气的应了,只说怎么会见怪之类的客套话。告辞回来不久,就被送来了五车的书。堆满了整整一间房。光是归拢出来,就得些时间。
贾家聚族而居,有点风吹草动的可不都知道了。
这贾数一房巴结上了东边府里,一时之间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这个来打探那个来问候。不说内宅女人这个那个的,光是贾家的爷们,贾敕、贾效、贾敦、贾璎、贾璘这些高一辈平一辈的,还有那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蔷贾蓉这些小一辈的侄儿,一个个的都奔着来了,见了就叫叔叔,一个个的都开始自称儿子。亲的不得了!
走到宁荣街上,人缘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只是跟家里说起给入族谱的事,只名字的事,钱氏有些不满:“明明瑛哥儿比宝二爷要大。”
四爷没跟她解释那么多,有些道理,说了好像她也总不能明白。他就给定下来了,“小名英哥儿叫着,等大了取个表字带个瑛也成。但现在,别叫这个名了。”
也不想想,就是要下场考试,这不也得得族里知道。要真是谁想使坏,一句半句坏话就能毁了前程。
十一岁的孩子对此还没有太大的执念,只怏怏不乐了两日,四爷说给买个小马驹,这事就彻底的给抛诸脑后了。
林雨桐再次听到四爷的消息,还是在贾母这里。
买了图样的店铺做了跳棋和麻将送来,林雨桐和邵华就开始回礼了。许是做这种东西不需要整块的料子的缘故,所以,送来的东西,都是上好的材料的。如果细看纹理,像是做了大件家具剩下的边角料。
给贾母的这一套,是乌木的。给贾赦贾政用的是香檀木的,给邢夫人王夫人用的大叶紫檀的,给贾琏贾珍用的是小叶紫檀的。给尤氏、王熙凤、李纨用的都是楠木的。像是三春宝玉黛玉贾环包括贾琮贾兰和大姐儿,都是跳棋,雕刻成花朵样儿的,生肖样儿的,都是紫檀柳的,各都送了一套。就是姨娘们,也用黄花梨给做了一套明显小很多的那种,能玩就是了。
这东西学的快,上手两把就都会了。
内宅里最缺乏就是打发时间的东西,这东西送出去,在贾母房里就开始玩了。
以前他们推的那种牌九,也又碰啊吃啊之类的,不过没这个这么全活。
立马就开了一个场子这个上那个上的陪贾母玩。林雨桐在边上教了这个教那个。
牌桌上嘛,就说起了闲话。说敬大老爷瞧中了珩哥儿,把书都都送了云云。
贾家别管嘴上说的如何,其实真是挺稀罕读书人的。一说还有被进士老爷看中的,那这铁定就都高看了两眼。
林雨桐就明白四爷的银子是打哪来的了。肯定是忽悠贾敬那假道士给忽悠来的。
贾母这会子都想不起来贾珩是哪个,一听说家里的事,就叹气,也是嫡亲嫡亲的宗亲呢。
亲个屁!
照王熙凤那个算法,肯定出五服了。
不过贾母还是叫鸳鸯:“打发人去,赏哥儿二十两银子,两身衣裳,叫好歹上进些。跟他说,别叫进来磕头了,不耐烦这些个。”
鸳鸯领命,打发人去了。
随后邢夫人王夫人又打发人每人赏了十六两,言说不敢跟老太太比。
林雨桐就忍不住想笑,真想看看四爷被人赏了是个什么表情。
把这边应付完了,回去的路上她就琢磨呢,心说,四爷把银子都赚回来了,自己这头,总得像个法子把这家里的日子给过下去吧。如今那点银子,别说置办家当了,就是日常开销也不知道能撑多少日子。这个做生日,那个过寿的。今儿她要摆宴,去的时候不好空手,明儿那个要赏花,去了也得带上手信。算算这个开销,应付的过来吗?
所以,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借着这个在贾府的便当,赚点银子。
想到赚钱,她的心就不由的跟着飘摇,也不知道扬州那边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