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外,有人在使劲砸门,大喊大叫着要他们出去。
被堵在屋里的绿幺神色开始慌张,抬头看向说话的男子。说实话,她也是不久前才见到这个面容严肃的小公子。
绿幺素日只痴琴,并不比平常的歌姬们善于察言观色。否则她早就该觉出这个公子一直在装大人,他那丝冷静十分像模像样,让绿幺一直误以为他是这里的贵客,不韪舍不会拿他怎样。
现在她心里恐慌起来,她只想来斗斗琴技,并不想惹事。
可是事端还是被自己挑起来了。大概他们也没想到自己能赢了名震京城的哥儿俩。
只能把希望投向他们。毕竟是他们将她带进来的——她抱着琴在不韪舍外徘徊打听,别人都不理会,只有他们告诉她女子不得入内。最后又不堪她苦求,帮她易装,让她替代了另一个小厮跟了进来。
后来还是她自己忍不住,跟男子商量斗琴。说如果赢了,就说是他赢的。他只好同意,然后蒙了面。
楼下的东西有的已经扔进来了,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有冷眼看着觉得这是欺负人不高兴的,也有本来就支持绿幺这边的,双方互相指骂,各有各的理。
那边的哥俩见到蒙面公子,愣怔了一下。
眼熟。
大的那个立刻要叫,被小的一把拉住。“别叫出来,是大哥。。。他来做什么?”
“怎么是他赢得咱们?不可能!他抚琴的功夫实在普通。”其实不是普通,只是略懂,会抚一二。
小的俊哥儿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圈儿了。
他已经觉出场面不对了。
本来他们只是被吩咐来斗琴。自然,斗琴之后便要入了不韪舍做倌人,他们是知道的。
从小看多了身边人的未来,他们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未来也会如此,成年后进一个“清雅之地”,在那里弹琴卖艺,最后可能会挑一个恩客,双宿双飞。然后,会换一个,再换,直到最后只剩他们自己。
龙大龙二是他们自小被改了的名字。
他俩在学琴时认识,对未来都充满了无奈,便不由自主的总往一起凑。说到将来,都会自叹一番,便各自苦练技艺。
因为他们知道,如若琴艺不佳,可怜的将来就更没有选择性了。那些不肯努力只靠色相吃饭的,一时光鲜后,很快就被人抛弃到一边,被当作下等倌人,任由别人挑选,半点做不得自己的主。
龙大也曾想过脱离贱籍,被龙二一语点破。
不去卖艺,挣不到钱,挣了钱,又已经沦落烟花,要从良,比那些戏子和柳巷姑娘还不如。
大周至今,也没见过哪个倌人能自立门口。就是从了良,这样的身份都会陪伴到老,处处被人取笑。
与其那样,不如挑一个如不韪舍那样的安适之所,听闻那里的人做老了,舍里也会请他们做琴师,只要有一门绝技,养活自己没问题。
那里面,至少没人会嘲笑他们。都是梅香拜把子,谁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龙大这才断了念想。
跟龙二老来做伴,互相也是一个指望。
因此,他们俩更是埋头琴艺,彼此慰籍。
这次,他们先被买了去王府里,然后就来了不韪舍。
这样进不韪舍,也算是宁王苦心为他们做的一番安排。
不过,宁王很委婉的说,到时有一个人,委屈他们必须示弱。
这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又不是第一回低头。
谁想到,他们要低头的是大哥。
龙二想起那天苏顺回手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子扎透那个刚刚欺辱搧过他们哥儿脸的小子的手,那瞬间的惨叫和地上一滩鲜血淋淋,沉稳低声道,“再瞧瞧,一会儿你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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