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轩此时在祠堂另外一个屋内,看着一叠公文。一面跟鲍二爷在一张绘有山川地势,交通要道的挂图上增删。仔细看去,上面贴着人头,一个人头代表有五个病人,人头有颜色,黑色代表灾患多,深灰,浅灰,显示着疫情变化。
远看过去,黑色的区域占了大多数,只是鲍二爷心里知道,跟以前相比,范围依旧在扩大,而颜色却没有改观。
惟一有变化的,是范围扩展速度减缓了。
这其实说明不了什么。
才不过几日光景。
按齐瑶所说,一场痘症持续约十五左右。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时候。如果接下来的几日,颜色逐渐变浅,人头减少,才能说明蔓延之势减缓。
安郡王萧轩从一个黑色的区域取下所有黑色人头,丢进一个匣子里。。叹了口气。
鲍二爷也不说话。他知道郡王现在心情大约十分不好。因为取下所有人头并不是事情出现了转机,只是说明,那里的病患都死去了。这样的地方越多,匣子里人头就越多,已经装满一个匣子了。第二个,也快满了。
大周的繁盛,与子民们的生生不息相关。子民越多,税赋就能越多,子民越多,也就有更多的兵源,越不怕跟北离作战。
说到底,大周需要繁衍不惜的子民贡献劳力,需要他们四季耕种,跟土地索取谷物,上交税赋,养活帝国的军队和官员。
而如今大周三代以来,一直鼓励农耕,鼓励生育,并对子孙多的逢二免一。官府越放松,民生越富庶。
现在,瘟疫死去的,可是大周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元气啊!安郡王自然不高兴。
鲍二爷拿着户部最新的一拨款项,跟安郡王商量,毕竟到了年节下,衙门马上就关门休假,有些东西要提前采买安排好。
一个随从跑了进来,将隔壁屋内发生的情形描述一遍。
听到黄会首败下阵来,萧轩跟鲍二爷对视一眼,几乎同时道,“继续探。”
随处出去,鲍二歉疚的抱拳道,“属下急躁了。”
萧轩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淡淡说道,“相生,以后不必如此。”
相生是鲍二爷的字,之前萧轩都客气的称他鲍先生。
“是。相生记住了。”
萧轩眼睛继续看着公文,不再多说。
鲍二爷心里却明白,安郡王对人从来都是淡淡的,从不假以辞色。他的眼神从来都是疏离的,透着审视。
只有对他认定的,才会直呼其名。这跟宁王确实不同。
宁王总是对人和蔼可亲,让人在如沐春风里甘愿为其驱使,效力。
不可否认,宁王确实有这种魔力,见之可亲,很快赢得好感,这不是修炼可得,完全是先天天赋和悟性,悟透世情,悟透人情,然后驾驭众人,掌控事态缓急。
但是鲍二爷对宁王有天生的一层警惕。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
鲍二爷自小身子孱弱,自会说话就吃药,所以他从小喜欢静静喜欢听人说话,也可能是因为无奈,他只有这一个选择。说话会让他感到疲惫,引起一阵接一阵的咳嗽。
这师爷扎堆儿没别的好处,除了会说话的就是更会说话的。
他听过的最会说话的,是将黑说成白,白说成黑,但你还觉得这人说得极对,甚至会因为曾经怀疑过人家而羞愧。
可后来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说话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