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席卷而来,带着肃穆的黑色和无尽的哀凉。
昔王府的夕云殿里,灯彻夜长明,驱赶着黑暗的凄寒,却暖不醒那睡梦中的人。泪,无声地流着,就似她的喘息一般,虽然没有停止,却微弱的仅有丝丝缕缕。
她的悲伤同她一样,活着。
她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梦中常唤他的名字——离洛。
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浸湿了帛枕,好似遗落人间的魅影,飘荡着,却无论如何都奔不进黄泉。
一个身着灰白色绣衣,长发束起的女子替她换了一个干净的帛枕,拿着绣帊,小心翼翼地擦干她眼角的泪。可不过片刻,那泪便似江南的烟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那灰白色衣衫的女子轻叹一声,拿着湿了的帛枕出去了。
行至门口见一身配宝剑的男子,那人问道:“还没醒吗?”
“不仅没醒,还一直在流泪。这几日已经数不清哭湿多少帛枕了。”说到这里,那女子也不禁忧愁起来。
“要不我再去请太医看看?”那男子问道。
“太医说王妃忧伤过渡,是自己不想醒来。只怕你去请了也无甚用处。”
那女子心有顾忌:“况且太医晌午刚走,此时黄昏你又去请,怕是会惊动皇上跟皇后。王爷不在,我们做事还是要小心些。”
说着又不免伤心一阵:“我瞧着王妃如此模样,都忍不住心疼。若是……”说着又禁不住长长叹了一气。
这是第四日了。
他离开的第四日,也是她昏睡的第四日。
她想同他一起睡去,没有时辰,就那样一直的睡。可她睡得并不满足,她的梦里只有伤心,莫名的伤心,好似秋日的流水,望着望着便想哭;又像冬日凛冽的风,吹疼了眼,泪便留了下来;又似夏日缠绵的雨,淋着淋着便分不清泪和雨了。
她的梦里尽是惆怅,惆怅的窥不见他一点踪迹,哪怕是那日倒在血海里让撕心裂肺的他,又或是白衣飘然的那抹背影,再或者仅是一抔黄土前寂寥而空洞的字……然而什么也没有。
他离开了,携风带雨,连带着他的脚印、他的气息、他的回忆一同走了,竟连她梦中的他也带走了。
他走的好决绝,除了留给她伤心,什么也没留下。他可是喝了孟婆汤了?前尘往事空消散,来生后世莫不见?可他明明说了来生见,勿相忘啊!许是因为见不着他,她才一直的哭,那泪好似流不完一般。
……
可梦里,她又找不见他。
终于,她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眼角沁着滑落的泪珠。她看着眼前陌生的房梁、陌生的床帐、陌生的人……这里没有一样是她熟悉的。
但不过片刻,她便想起了这里应该是昔王府。她应该起来,然后去见一下昔王爷。可她睡得太久了,此时只觉头昏脑涨,全身没了一丝力气。
守在她身旁的那个身着灰白色衣衫的侍女见她醒来,竟喜极而泣,叫道:“王妃醒来了。快!快去让飞扬叫御医。”她扶着王妃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