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霸道:“那杨将军还想饮酒吗?”
杨戏道:“不想。”
姜维道:“可是真心?”
见杨戏不语,李密见况向前两步,走到他跟前,提醒道:“文然,赶紧说话呢。”
杨戏于是痛快道:“谁再在这营中饮酒,就是禽兽不如、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样总可以了吧。”
姜维看了眼夏侯霸,夏侯霸扁着嘴点了点头,姜维对李密道:“令伯,你扶他回去休息吧。”
于是李密扶着杨戏准备离开,姜维道:“等等。杨将军,你在自己寝帐好好休息,没有军令不用参加任何军事会议,去吧。”
“得令。”杨戏道。
于是李密将杨戏扶走。
见二人走远,夏侯霸对姜维道:“杨文然是不是还不服气?”
姜维道:“服气也好,不服也好,这里是军营,就必须服从军令。若违反军令,官职无论大小,都得接受惩罚。”
夏侯霸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但是杨文然毕竟是益州名士,他的事,还是要等到将来回成都之后再解决。”
姜维道:“这个我明白,你我也走吧。”
于是二人也离开了这里。
李密把杨戏送回他寝帐后,又提醒他在帐中好生休息,保持安静,千万别再惹事,杨戏答应了他。
再说陈寿。
陈寿五枚钱写一封家书,靠这本事从巴西一路走向成都。
在县城写字的人还是比较多,可走到乡间,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乡间百姓生活艰苦,很多人饭都快吃不起,能出钱写字的人便很少。
见百姓生活困难,陈寿也很为难,便将写字费用降至四枚钱、三枚钱,当遇到一些特别穷的人时,他干脆直接赠字。
而这样的情况无疑延缓了他赶路的速度。
所以当今日谯宅宴会开始时,陈寿还未到成都。
此时谯宅大院。
谯周、谯熙、谯贤、谯同,坐于主人位。
罗宪、文立、杜祯、杜轸、杜烈、王崇、寿良、李骧、李撰、司马胜之、陈术等坐于客人位。
只见谯周将《仇国论》拿出来,表情颇为得意。
他看着众人,道:“诸位,欢迎今日前来老夫家参加师友会,来一次不容易,我必须拿点惊喜送给诸位。而我是一个很直爽的人,那就开门见山了。诸位请看我右手,可知我手上是什么?”于是他把书卷拿于众人前,
众人看他右手之卷,文立道:“此卷是不是神医华佗遗留医书《青囊书》。”谯周听后摇头。
罗宪道:“那就是黄老道代表于吉的天命谶书《太平经》。”谯周听后又挥手否定。
众人皆无措,互相私语。
谯周道:“诸位请安静,诸位请听我说。我这个不是别人写的书,而是我自己写的。难道我写的诸位就不感兴趣了吗?”
“感兴趣,感兴趣啊!”众人争先说道。
谯周便把书卷拿给谯熙,道:“好,现在将此卷传给诸位依次阅读。”
谯熙便把此卷先拿给罗宪。
罗宪读过,之后文立,再之后杜祯,依次传阅。
众人读后,谯周发现每个人的心态都有些不同。
谯周道:“诸位学者,现在请发表个人意见或看法,都说说我这篇写得如何?”
他提问过后,却无一人发言,这让他有些奇怪,便笑了。
长子谯熙道:“诸位友人可以畅所欲言,都说说看过家父这篇文章的感受。”
见众人依然不语,谯周只好道:“那好吧,既然没有主动的,那我点名好了。”
谯周看到一侧,道:“令则,由你开始。”
罗宪想了想,道:“既然先生点名了,那学生就先说。先生的这篇《仇国论》,文风极好,我很赞同文中的观点。如今时代不同,国情不同,这样的局势并不是简单的用战争可以去改变的。”
谯周点头道:“你也是一个很直爽的人。下一个,广休。”
文立道:“先生,君主仁德,臣子贤能,天下兴旺,像商汤、周武那样的时代,确实令人向往。”
谯周道:“是啊,确实令人向往。杜兄看过此篇,以为如何呢?”
杜祯道:“允南兄,因余和肇建,就是汉国和魏国。如今天下就像秦与六国。而我国陛下如周文王,而不是汉高祖。”
谯周道:“字面意思全对,但是杜兄你不能在朝堂上这么说呢,因为这样被一些人听到了可不好呢。”杜祯于是笑着点头。
杜轸道:“当今朝堂,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听到了感觉好,谁听到了感觉不好。”
杜烈道:“天下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但是如果因为看到一篇文章就恨不得马上取下其作者的首级,那绝对是坏人的行为。”这一言出,众人皆觉有理。
谯熙连忙为父解围道:“诸位啊,当今圣上仁德,就算看过此篇也不会为此生怨。但是像陈祗那样的人,十分听不进意见。关内侯庞宏,他父亲多大的功劳,可陈祗怨恨他,最终被贬到外地。”
听到这话,罗宪有些气愤地站起来,道:“且陈祗和阉党走得太近,十常侍之乱才过了多久,难道又要重蹈覆辙。我看黄皓必然会成为第二个张让、赵忠。”
谯周劝他坐下,道:“你太激动了,这样并不好,这样下去会成第二个庞宏。”
罗宪坐下后道:“先生,灵帝在时称:‘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造成后来张、赵为首的十常侍横征暴敛,卖官卖爵,这些阉党的父兄子弟遍布天下,横行乡里,祸害百姓。百姓不堪剥削、压迫,纷纷起来反抗,便有了黄巾起义之天下乱势。”
谯周道:“你说的这些诸位与我都知道,可又能怎样呢,难道你要把当今圣上比作灵帝吗?”
罗宪道:“学生不敢。”
文立道:“宦官这种东西,商周之际就有,存在即有道理。也就是说,如果君主圣明,宦官就弱小。如果君主颓废,宦官便当道,这个绝非一成不变。讨论宦官,还不如讨论一下我国的这位尚书令,现在国家的权力可都掌握在这个人的手里。”
王崇道:“陈奉宗,很喜欢表现自己。为什么他想表现自己,因为他害怕。他怕什么,如果圣上不关照他,就没人会关照他了。”
寿良道:“王兄,你这样欺负人家孤儿,不太好吧。其实陈奉宗就是刻意想表现自己,他想像诸葛丞相一样,有朝一日位列丞相之位。”
李骧道:“他与诸葛丞相相比,犹如繁星比皓月,朽木比栋梁,差了不止十倍百倍。一个人若不自知,只愿疯狂,终将毁灭。”
见众人聊起陈祗,谯周自然也稳不住,道:“当时老夫与这位年轻的尚书令在朝廷之上争论,我道理说尽,可惜他完全听不进去,还一直反驳我,说国家政策不能改变。他不是我的学生,我也教不了这样的学生,固执、自负、傲慢,爱逞一时之快。”
李撰道:“是啊,如今年年出兵,国内疲惫不堪。”
司马胜之道:“姜伯约是个纯粹的军人,你让一个军人天天待在尚书台,他也闲不下来,闲一年都觉得难受。”
陈术道:“反过来就像各位,让你一年不读书,天天在外跑路,你也难受。”众人听到这里皆笑了,仅罗宪没笑,因为他是军人。
讨论一阵后,便到了吃饭时间。
饭时,杜祯道:“今日各位有说有笑,可知允南兄他今日并不快乐。”
众人听后,皆停下用餐,感到疑惑,杜轸道:“先生为何不乐?”
杜烈道:“我知道,子夏、子游都没来,那可是先生最喜爱的学生。”
杜祯道:“一个随姜维北伐,自然来不了,另一个不知跑哪儿去了,是不是在家讨妻子呢。”众人听到这里,又笑了。
谯周道:“杜氏兄弟说的没错,我是想我的子夏、子游了。李令伯,陈承祚,我坚信这二位能留名青史。”
众人听后皆觉不可思议,这话不像是一位大学者之言,皆产生了困惑。
谯熙见况又打起圆场,道:“诸位友人,家父就是这样的人,对任何事物、人物都有自己的判断。他并不是说各位不好,只是那两位他非常欣赏,认为值得高看。各位友人好好吃菜,不管那些呢。”
王崇道:“我觉得吧,可能谯先生是高看二人了。李令伯不过是姜伯约身边的一个小小主簿。陈承祚更是连一份公务都没有,皆没展现各自之才华。”
寿良道:“我等与令伯、承祚皆为同窗,这二人什么水平,太清楚了。”
李骧道:“我和承祚是好友,我觉得他还行,很有主见,但没有天时,很难成器。”
李撰道:“得了,就像谯家长公子所说,既然那二位没来,不管那么多,诸位还是继续吃菜吧。”
于是众人继续开吃,继续谈笑。
谯家的宴会从天亮持续到天黑,谯周与蜀中士人之交谈,可谓口若悬河,侃侃自如。只可惜李密远在长城、芒水一线。而陈寿到天黑时依然未进成都之门,皆错过。那么陈寿何时才能见到自己的谯先生,谯、陈二人见面后又将发生哪些事,请看下一章:代汉者当涂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