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景元五年(264)三月,魏廷将刘禅封为安乐公后,有两件事需要相国司马昭立即解决,一是招降尚未归附魏国的季汉南中霍弋部,另一是救援已归附魏国的巴东罗宪部。
霍弋,字绍先,是刘备帐下名将霍峻之子。霍峻有功,去世后刘备收养其子霍弋。霍弋便成为太子刘禅的近侍。诸葛亮北驻汉中时,霍弋为丞相府记室。诸葛亮病逝后,霍弋担任黄门侍郎,后外派南中,统管南中诸郡。
季汉景耀六年(263年),霍弋进号安南将军,同年季汉灭亡。因担心主上刘禅受到羞辱,霍弋并未立即投降魏国,仍旧为已亡的国家保全一方。
司马昭在封赏刘禅之后,立即派出使者,来到南中。
于是今日,季汉安南将军霍弋率部将杨稷、毛炅等南中诸郡县官吏将士,正式归附魏国,并向使者上交士民薄。
魏国使者拿出诏令,即拜霍弋为南中都督,委以旧任。
霍弋接过诏令,起身后道:“使者,相国还有吩咐否?”
使者乐道:“相国对霍都督多有欣赏,便将南中诸事委任,霍都督定不辜负信任,做好守土之重任也。”
霍弋道:“末将遵命。”
使者道:“天下终归一统,当为下一战作准备。”
霍弋思索片刻,道:“南中与吴接壤,若有军令,末将可率军为国平定交州。”
使者道:“相国正有此意,那就劳烦霍都督等候命令。”
霍弋道:“诺!”
同日,霍弋又向魏廷上表道:“臣闻人生於三,事之如一,惟难所在,则致其命。今臣国败主附,守死无所,是以委质,不敢有贰。”
通俗意思为:臣听说人的一生有侍奉君、父、师三件大事,侍奉他们要始终如一,当灾难发生时,要用生命进行报效。如今臣的国家灭亡而君主归附,已死报效没有了对象,所以可以投降,不敢怀有二心。
等使者走后,部将杨稷道:“都督,我等为汉室守土至此,亦算鞠躬尽瘁,从此天下再无汉土,皆属魏也。”
霍弋流泪,默不回复。
毛炅道:“真将赴交州平吴否?”
霍弋缓缓睁开双眼,道:“既为魏将,当为魏战。”
于是南中地区,全部归附魏国。
五月十五日,魏国改年号景元为咸熙。二十四日,皇帝追封舞阳宣文侯司马懿为晋宣王,舞阳忠武侯司马师为晋景王。
六月,巴东白帝城,战争迎来了最艰苦时刻。
吴军方面,从一月吴将盛曼西行被拒,到步协率万众攻白帝城被击败,再到陆抗增兵三万围攻白帝城,吴军持续进攻半年,却依然无法成功。
蜀军方面,虽挡住了外敌进攻,但白帝城内情况不断恶化,大半人感染瘟疫,还能作战者,仅剩最后数百人。
此时巴东太守罗宪与部将毛楚正在城中视察,见城内惨状,罗宪黯然神伤。
毛楚道:“太守数派使者求见安东将军陈骞,可为何陈将军迟迟不发兵援救。太守之子(罗袭)应已到达洛阳,相国又怎能置之度外,实在令人不解。”
罗宪道:“或许魏国正在调兵遣将,等吴军疲惫之际,再进击歼灭。”
毛楚道:“吴军疲惫?怕是我部坚持不了太久矣。”
罗宪侄儿罗尚道:“叔父,若魏军长久不救,白帝必将覆灭,是否可行奔走之计,南出牂柯,北奔上庸,皆可保全。”
罗宪盯着他,镇定道:“夫为人主,百姓所仰,危不能安,急而弃之,君子不为也,毕命於此矣。”
通俗意思为:作为众人的首领,便是百姓所仰慕的人,遇到危难不能保全百姓,看到事态紧急就抛弃全城而走,这是君子所不能做的事,我只能将生命终结在这里。
罗尚道:“城破在即,当如何是好?”
罗宪道:“你立即派人,入夜出城,将城中之情再诉于安东将军陈骞,请求救援。便言救援若迟,只能来世再相见。”
罗尚道:“遵命!”罗尚于是前去安排。
罗尚离开后,罗宪对毛楚道:“我这侄儿,缺乏决断,若将来被朝廷错爱,定为败军将军。”
毛楚惊讶,道:“眼前危局,怎知将来。”
罗宪摇了摇头,道:“将来自知之,走,回府。”于是罗宪结束视察。
此时城外,吴军中军营帐。
吴国镇军将军陆抗、抚军将军步协、征西将军留平、建平太守盛曼四人汇聚帐中。
步协道:“陆将军,我军围攻数月,罗宪依旧固守不动,真意料之外也。”
留平道:“三四万人围攻白帝,末将认为罗宪定坚持不了太久矣。”
盛曼道:“末将认为,当全力四面猛攻,三日之内定能破城斩将,扬威巴东。”
见三人这么说,陆抗思索良久,道:“昔日家父于猇亭大破刘备,追至白帝遂撤兵。如今其子,围攻白帝数月之久而不克,或将重演故事矣。”
见主帅这般,步、留、盛三人互望彼此,不知所措。
步协道:“将军,再攻数日,定能成功,不可犹豫也。当如盛将军所言,四面猛攻,定能破之。”于是诸将又鼓励陆抗。
陆抗止住道:“诸将勿燥,我自有分寸,不必多言。”当诸将安静下来,陆抗挥手又道:“诸位先退回休息,此事明日再议。”
见陆抗如此,诸将无奈,只得离开营帐。
看来吴军在无法快速解决罗宪之时,其主帅的决心已产生了动摇。
数日之后,洛阳,相国府。
司马昭宴请刘禅,这便是刘禅与司马昭的第三次相会。
宴会中,司马昭道:“安乐公,洛阳居住数月,习惯否?”
刘禅道:“回晋王话,臣已习惯。”
司马昭追问道:“颇思蜀否?”
刘禅笑道:“此间乐、不思蜀。”
于是二人敬酒。
司马昭放下酒器,无奈看着旁边贾充,贾充则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司马昭拾起案几上的两枚玉器,道:“安乐公,可识此物?”
刘禅抬头看了看,道:“臣不知。”
司马昭道:“此乃镇西将军卫瓘献上雍州兵于成都获之玉壁、玉印各一枚,皆印文‘成信’。”
刘禅道:“‘成信’当为何意?”
司马昭道:“‘成信’为周成王归禾之义也(意思为:晋国始祖唐叔得到象征吉祥的谷穗,后将谷穗献给周成王,周成王又将谷穗赠与周公)。”司马昭在宴会上说这事,应该是把二玉比作谷穗,把魏帝比作周成王,把自己比作周公。
刘禅听之似懂非懂,道:“此乃喜事,相国可收藏此物。”
司马昭笑着放下二玉,道:“卫瓘将军不仅带来二玉并有上言,他听蜀人言,蜀先主讳备,已具备,安乐公讳禅,当禅授。二者合讳,乃将其国全然而授人也。今公子中抚军名炎(指司马炎),而你朝国号终于炎兴,乃瑞出成都,而藏于相国府,此殆天意邪!”卫瓘之言,其实是听向充之言论,而向充则是根据谯周之言论。
刘禅一听,恍然大悟,于是起身,拜道:“臣恭贺晋王。”
司马昭让其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