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清楚这些所谓的亲戚都是怎么一回事儿——锦上添花、落井下石罢了。
想到万一自己真死了,还要拖累她们,下场将是何等凄凉悲惨?
简直不敢想!
柳湘莲等了一会儿让他思量够了,方说道:“我说你是热锅里的鱼等死而已,你觉得这话对不对?服不服?”
“服!我真的服了!”
薛蟠早被吓得魂消魄散一般,站立不稳。
这时一害怕,又噗通跪了。
他抱着柳湘莲的腿痛哭求饶道:
“我真错了!你可饶了我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次真服啦!”
涕泗横流,不忍直视。
恐吓作弄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他又不是真的什么锦衣亲军,也就利用信息不对称忽悠薛蟠这浑人。
但凡是个精明些的,很容易察觉其中有异。
先唬住他一阵子再说。
柳湘莲笑着将他扶起,安慰道:“薛兄,何必如此?
你服不服我重要吗?
我会在意吗?”
“是,琪官大爷说的是!”
薛蟠忙不迭的点头,好像恨不得再跪下表达诚意。
至于心里的真实想法,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柳湘莲笑道:“我可是不是琪官。我姓柳,今儿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唤我二郎就好!”
“啊?你不是琪官?”
薛蟠傻了一般,闹了半天,自己白白挨揍的呀!
可你长得这样俊,竟然不是琪官?
薛蟠毕竟来京时日尚短,开始时还被圈在贾家学堂,尚未听过柳二郎的侠名和艺名。
“那,那琪官呢?”
薛蟠试探问道。
“他今儿身体不舒服,在客房休息呢。”
其实他看到蒋玉菡过来瞧过,摆手让对方回去了,只是薛蟠没注意罢了。
薛蟠也不敢提出要见琪官,试探道:“要是没事儿,我就告辞了?”
“这怎么成?怎么也要喝口茶压压惊!”
拍了拍他肩膀,柳湘莲也不管薛蟠心中如何惊惧,强拉着走到他刚刚练剑之处。
才一拐角,薛蟠大为诧异——
此处竟似是个小小的演武场,摆着刀枪剑戟。
怪不得柳二郎这么能打!
他简直欲哭无泪——早知道对方是个硬茬子,他才不会自己找不自在呢!
二人坐到石凳上,柳二郎亲自给薛蟠斟茶。
手里捧着柳湘莲亲自倒的茶,薛蟠纠结万分。
喝吧,怕有毒,没毒也许加了其他的料。
不喝吧,又担心对方以为自己不给他面子,翻脸不认人。
柳湘莲长篇大论费尽口舌,早口干舌燥了,一饮而尽。
见他并不喝,也不以为意。
“案子虽已经了了,可还有一大隐患,须告知于你。”
“啊?还有隐患?”
薛蟠又唬了一跳,到底还有完没完?
不敢怠慢,忙道:“二郎请说!”
趁机放下茶杯,作洗耳倾听状。
柳湘莲肃容道:“这隐患便是你买的那个女孩儿,也就是甄英莲!”
薛蟠大急:“她怎么也成隐患了?不就是个婢女嘛!我是花钱买的!”
香菱娇俏可爱,他甚是喜欢。
因被他妈护着,正看得到吃不着,情热异常。
一听这话儿自是心急如焚,不可名状。
“哼!”
柳湘莲冷笑问道:“在我面前你装什么糊涂!
当日卖她的男子并非是她父亲,而是个拐子!你难道不知此事?”
“这我知道,可有什么关系?”
薛蟠买时不知,后来冯渊上门夺人,双方一番争辩,自然也就知道了。
“按照刑律,拐卖幼女的,或绞或流!
买者若是知情,则与之同罪!
你说有什么关系?”
“这……我是后来知道的呀!”
薛蟠觉得很是冤枉。
“你当时或者不知,那现在呢?
甄家乃是姑苏望族,她是良家女子,你却让她在你家为奴作婢!
这是什么?
强抢民女!
逼良为婢!
岂不是罪过?”
“可……”
薛蟠总觉的哪里不对,可又分辨不清。
“更可虑者,英莲如今并不在你处,而是给令妹作了婢女。
这罪过不就落在她身上?
纵然有贾王两家相护,不会被问罪,可是一旦传出去,你妹子宝钗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将来还嫁不嫁人了?“
“别说了!”
薛蟠抱头叫道,只觉脑中一片混乱。
先前以为自己问斩已是最坏结果,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把妹子给扯了进去!
若真是如此,自己岂不是畜生不如?!
他唬的不轻,但也没有完全被忽悠住。
“那你说怎么办?我又不知她家在哪儿!找都没法找呀!”
柳湘莲自知仅凭这几句话难以打消他霸占香菱的念头。
种子已经种下,慢慢等发芽便是。
“何去何从,薛兄自行定夺为好,我只是提个醒。”
他并不担心会被人揭穿,薛蟠即便去问旁人,对方也绝不敢保证没有问题。
王子腾正巡查边疆呢,也不会很快收到消息。
等他得到消息,恐怕第一反应是夜不能寐——
怀疑皇帝或是竞争对手盯上了他,想从侄子这里入手!
除非能摸清柳湘莲的背景,否则绝不敢轻易动他。
本就子虚乌有,又从何查起呢?
柳湘莲轻酌慢饮,意态优闲,似乎没事了。
薛蟠急于回去问人,再度试探道:“二郎说的我都记下了,将来必有厚报!
可还有什么教我的?”
“不过是顺便提醒结个善缘罢了。”
柳湘莲适可而止,不再多言,以免画蛇添足。
薛蟠越发糊涂,不知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压下心头疑惑,他借口时间不早了提出告辞。
“走?”
柳湘莲闻言,星眸一瞪,不满道:“正事还没谈呢,你就要走?”
“正事?什么正事?”
薛蟠警惕,这柳二郎莫非要露出本来面目了?
柳湘莲一拍桌子,神色郑重道:“为薛兄你贺寿啊!你不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啊?”
薛蟠拨浪鼓似的甩脑袋:“这怎么敢当?二郎你不是没空儿么!莫再提了!”
自己真是夹了脑袋才来找罪受,可不想再招惹这个煞神!
离得越远越好!
“我没空儿,琪官有空儿呀!”
(⊙o⊙)…!
差点儿忘了,你不是琪官!薛蟠叫苦!
柳湘莲一拍薛蟠肩膀,低声说道:
“薛兄,总你句至理名言:时间就像R沟,挤一挤总是有的。”
薛蟠一愣,冲他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柳湘莲也眨眨眼,告诉他没听错。
这突然而来的低俗骚话令薛蟠大有知己之感。
似乎柳二郎身上的冷气散掉许多,倒也不是冷酷无情难打交道。
他忙点头,连声道谢,权且应下。
柳湘莲又嘱咐道:“回头你派人去找枕云班的顾如意商量,排上时间。
就说我说的,先前都是演的折子戏,时间太短不过瘾,这次索性全戏来一遍。
虞姬自然是琪官来演。
至于费用,你们自己谈。
你不妨多请些亲朋好友前来共赏,也是一桩难得的盛事雅会。”
薛蟠听了转而高兴起来,全戏连演可是首次啊!
还是琪官儿亲自登台!
管这柳二郎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先看完戏再说!
闲聊几句,薛蟠再次请辞。
柳湘莲遂放出关在柴房中小厮。
小厮们见状都很疑惑,这二位怎么好的蜜里调油似的?
发生了什么?难道这顿打白挨了?
临别之际,柳湘莲执手相嘱:
“薛兄,今日所言多属机密,原不该对你说。只不想看你自误而不自知。
切记,不可泄露出去,便是贾家、王家也断然不可!
否则,你懂的……”
我懂个屁啊!薛蟠硬是笑着应下:
“二郎放心,兄弟我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这张嘴没人掰得开!”
柳湘莲低声道:“今儿虽动了手,我可没往你脸上招呼。
归家后也不必多说,免得叫伯母和咱妹子牵挂伤心!”
咱妹子?薛蟠听了想翻白眼儿,这柳二郎真是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呢!
不过自己脸上好好的,二郎到底是给自己留了面子,免得让妈妈和妹妹担心。
如此看来,二郎还是可以的,是个心地良善的!
转念一想又觉不对——你不打脸比打脸还狠!
万一力道没掌握好,我就断子绝孙啦!
在柳湘莲的目送下,薛蟠带着众小厮,彼此搀扶摇摇晃晃出了柳宅大门,汇入街上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