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不过是十六七岁少年人,何必妄想一步登天、指点江山?
以我观之,东虏兵强马壮,不出二十年,铁骑就要横行中原了!
为了不做刀下亡魂、异族奴仆,我辈理当奋力向上。
将来位置越高,力量越大,于国于己都有益。”
众人的反应并不如他所料,甚至都懒得反驳他的判断。
卫若兰愁容难解,心灰意懒道:
“莫说于国有益了,我等如今只能成日的混吃混喝,等死而已,于家都无益,真真废物一个!”
“这话怎么说?何至于此?”
柳湘莲对他们的政治倾向有所猜测,都是失意者,对今上不满。
但对他们的真实状况并不了解,出言询问。
卫若兰以为他故作不知,抬眼望去,冷笑反问:“二郎难道不知?
自从太上皇北狩,今上登基,朝廷上便血雨腥风,无有停歇。
二郎不是亦受此害?
今我等自保尚且勉强,只求苟活罢了,哪里还能去想什么国家大事!
想又何益?徒增烦恼罢了。”
陈也俊忍不住拍桌,愤懑说道:“我等终日吃喝玩乐、嬉戏无度是为什么?还不是自保!
若敢操刀弄枪、习练弓马,别说得到赏识、加官进爵,说不得就会被视为‘心蓄异志’!
为求心安而痛下杀手!”
这些话都是颇为忌讳的,他们肯说倒不是头脑愚蠢,交浅言深。
而是知道柳湘莲之父柳棱亦为故太子一党,无端遭罢黜,悲愤而死。
自然而然的有亲近之感,引为同辈,并无多少防备之心。
冯紫英也说道:“咱们这些人,早被作了‘不可用’的标记,‘简在帝心’了!
况且有下面一帮子人日盯夜防,举动都不得自由,哪里敢想这些大事!
也只能饮酒听曲,聊解寂寞,否则岂不憋闷死?”
他们情绪不佳,可见往日没少受打击,昨日裘伦打人不过是个缩影罢了。
当年故太子储位稳固,他们的父辈多投效太子门下。
结果站队失败,遭受反噬,连带他们也受到牵累。
柳湘莲正想着先考武举得个功名,也无力相助。
气氛沉闷,各自饮酒。
柳湘莲忽的剑眉一挑,陡现精光,高声说道:“既然要玩乐,不如玩个大的!”
“怎么个大法?”冯紫英忙问。
卫若兰也道:“二郎有何好主意?快说来听听!我早厌倦了这无所作为的日子!”
陈、蒋两人也来了精神,注目而视。
柳湘莲笑道:“我刚才说曲子多,可不是虚言!
《霸王别姬》这样的戏文,再写个十出八出不成问题。
《精忠报国》这样的小曲,没有百首也有八十首。
若是开一家戏园子,开一家歌舞馆,你等觉得如何?”
“如何?好呀!”
回忆起刚刚那种仿佛洗涮灵魂的震撼,众人忍不住鼓掌叫好!
冯紫英兴奋地抓住柳湘莲的胳膊,说道:“二郎果有此心,兄弟我定要入上一股!”
卫若兰和陈也俊相顾一眼,异口同声争道:“我也入股!”
说完众人皆大笑。
“入,入谁屁股?”
醉趴在桌子上的薛蟠被惊醒,猛然抬起头来,眯着醉眼,迷惘问道。
“啪!”
柳二郎抬手将他拍下去,以头抢桌,也不知是醉是晕,再也不起。
陈、卫二人嗤笑道:“拍的好!”
冯紫英忍俊不禁,笑说道:“二郎,你也太粗鲁了。”
柳湘莲道:“若说我粗,倒还有几分道理。鲁却不沾边的,不及薛霸王万分之一!”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明明眉清目秀俊俏的很,你倒是真敢说!
待笑声停下,沉闷气氛已扫荡净尽,柳二郎所说的事情足够令人心动。
他们倒是不缺钱花,可自己赚钱也好玩儿呀。
冯紫英先问道:“二郎,据你看,办戏园子和歌舞馆,要投多少钱?”
柳湘莲稍作沉思,不答反问:
“一种投入小,可年入几千两。一种投入大,几年内少则数万、多则数十万两。
你们觉得该选哪种?”
“几十万两?!”
三人顿时被震住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陈也俊拍桌叫道:“那还用说?自然是选几十万两的!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与贩夫走卒何异!”
卫若兰和冯紫英亦点头表示赞同。
冯紫英道:“做生意需要本钱,本金何来?
不瞒二郎,我能动用的钱最多不过数千两。
他们也差不多。如何做的几十万两的生意?”
“钱?”
柳湘莲自信非凡,笑道:“钱从不是问题。问题从来都是能不能赚钱!”
见他如此态度,知其早已成竹在胸。
忙追问:“二郎到底有什么主意?快别吊人胃口了!”
柳湘莲神秘一笑,神神叨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各位难道视而不见?”
他的目光落到醉晕的薛蟠身上,其已经呼呼大睡,鼾声大起。
众人会意,相视而笑,忧心顿消。
又做一番秘议,定下方针,节后施行。
商议已定,举杯共庆,觥筹交错间,氛围融洽。
直到杯盘狼藉,众人心怀大畅。
因薛蟠醉酒,冯紫英派人护送回去。
柳湘莲托他命人向薛家投上拜帖。
等他与蒋玉菡回家时,城中万家灯火,夜风溶溶,月伴醉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