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道:“听说是来了不少人,是谁我就不知了。”
贾琏大叫不妙,哭丧着脸,心情沉重,一步一挪的往外走,急思对策。
到了前院,他止步停下,招呼他的小厮,一个八个人,现在院儿里的有四个,全都带上。
一路上,秋桐或言语挑逗,或是搔首弄姿,媚眼全都抛给了瞎子,琏二爷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都这时候了,他哪儿还有风花雪月的心思,只琢磨着该如何逃过这一劫。
暗自寻思,老头子能动用的手段也很有限,无非是拿父子大义压人,指责他忤逆不孝。
具体的么,或骂或打,忍忍也就过了。
难道为这事儿,他还能告自己不孝?还能不让自己袭爵?
……
贾赦院。
现今的荣国府是奉旨敕造的,贾赦的院子是旧花园隔断形成,位置在荣府东南角,自成一体,并不与府内相通。
这其实很不合理,他是长子,又是袭爵人,府中待遇反倒不如弟弟贾政。
外书房内。
年过五旬的贾赦身形瘦削,胡须灰白,面容清癯,坐在檀木靠背椅上,脸色阴沉,黑的像锅底,左手狠抓着椅子扶手,青筋暴起。
他之所以恼怒,因为旁边正有人呶呶不休,对他冷嘲热讽,疯狂输出。
“赦哥哥,如今老兄弟们的面子是分文不值呀!咱们找了你家琏二爷不知多少次,叔叔伯伯都快跪下求他了,可他嘴里总没一句实话,动不动就说和他没关系。难道真当咱们都是傻瓜二愣子?
小弟着实不明白,这事儿有什么难的?薛家不用说,敢不听贾家的话?至于柳二郎,区区柳家弃子逆孙,蹦跶不了几天了,柳家早晚收拾了他!
现在不赶快让我等参股,等柳家把戏园子收了去,怕是你们贾家也得被赶出来!
须知现在不比从前了,那柳芳小儿有了奔头,能不与你家划清界限、分割明白?
到时你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叫什么?因小失大,目光短浅呀!
说到底还不是看不起我等!要是你老兄也是这个意思,没说的,咱们这就滚!再不敢登你家宝地!”
阴阳怪气说话的也是个年过五十的老者,肥肥胖胖,一身绫罗绸缎,手上戴着硕大的玛瑙镶金扳指,光彩灼灼,珍贵非凡。
等说完,其他人纷纷出言附和,都说此言有理,老成持重,不可不虑。
贾赦听了甚是恼火,我虑个屁呀!我倒是想虑呢,可是没机会呀!戏园子不关我的事儿!
这话早就向他们说过了解释了,奈何众人不信。
也是,谁不知荣国府两位老爷,政老爷不喜俗务,而他赦老爷则贪婪无度。
现今贾家有了这样日进斗金的好买卖,他说完全不干他的事儿,做不了主,谁信呀?
忽悠傻子么?
贾琏可以装傻充愣打哈哈,他却不能。
今儿来的都是公侯勋贵之家与贾赦交好的人,便如刚刚发表高论的,便是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的弟弟马鸣。
这些人未必能代表家主的意思,却是贾赦维持自身影响力的臂助。
若因此事生隙,成了孤家寡人,他以后还怎么捞钱?
实际上,这些人也不过是抱着有枣没枣先搂一杆子的心思,既然搞不定贾琏,便来找他爹。
看着这些相交多年的“至交好友”咄咄逼人,贾赦有苦说不出。
他何曾不想插一手?收到戏园子赚钱风声后,他第一时间就问过那逆子了,竟然死不承认。
既然你们非得认定是我意思,那就叫你们看看到底是不是!
他打定主意,一方面自证清白,一方面也趁机磋磨那逆子,多少榨出点儿油水儿来。
书房内的气氛压抑而沉闷。
……
贾琏从荣国府西角门出来,又向东经过了荣府正门,终于见到贾赦院的黑油大门,仿佛鬼门关似的,令人心惊胆战。
问侯门小厮今儿都是谁来了,一听,果然是那几个老东西。
贾琏更加不敢轻视,给小厮中最年长的昭儿低声吩咐几句,独身进去。
因此院是旧花园隔断形成,树木山石皆在,错落有致,风光不俗。
贾琏情绪糟糕,就像是上法场砍头似的,哪儿有一点儿欣赏的意思。
过了仪门,走到外书房附近,听到里面隐隐传出说话声,贾琏止步。
他心情更加沉重,抬手搓了搓脸,强打起精神,深吸口气,方鼓起勇气,抬脚走向书房。
早有小厮侯在门前,一见他来了,忙打起了帘子,朝里叫道:“二爷来了。”
贾琏心丧若死的走了进去,入眼便是满屋子的大爷,心里拔凉拔凉的,勉强镇定下来。
他先给父亲磕头请安,起身后又向几位长辈问好。
行礼过后,垂手站在堂下听命,也不主动询问叫他过来是为了何事。
阵仗都摆出来了,不问可知。
见他不言不语,脸上淡然,任打任骂似的,贾赦早已不喜,冷声喝问道:“听说琏二爷最近长了能耐,连这些长辈都不放在眼里?”
欲加之罪,陡然砸下,不管心里如何,贾琏面上诚惶诚恐,“噗通”跪下。
他恨得咬牙,脸上却带着疑惑,抬头问道:“老爷,这话儿从哪儿说起?儿子实在不曾对诸位长辈无礼,更不敢有此意。”
“砰!”
贾赦猛地一拍桌子,咬牙瞠目,恨声说道:“好呀,还死鸭子嘴硬呢!那为什么长辈们找你要点儿股子你都舍不得给?还得让他们辛苦跑来找我?”
呸!贾琏心里大骂,老不死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那戏园又不是我开的,说给就给!
又哪有老子帮着外人逼迫儿子的?
说白了不就是你也想要,故意寻个由头来磋磨我!
他扭头看向在座的诸位长辈,双眼含泪,悲情问道:“不知各位叔叔伯伯是要哪里的股子?但凡我贾琏手里有的,绝无二话,尽管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