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局外人,他平时又不关心时局,所思所想甚浅,只当外甥不仅入了太上皇的法眼,也被永隆帝看重,这才得到赐官。
柳湘莲心下苦笑,这事儿完全不是你说的这样好嘛!然面上丝毫不显,拱手向皇城方向致敬,说道:“皇恩浩荡,结草衔环难报,敢不尽心竭力?只是外甥向来只关心武事,孤陋寡闻,不知这‘照磨’究竟是何职位?有何职责?还请老爷解惑。”
见他果然是特意跑来请教自己的,贾政微感自得,笑容越发灿烂。他并不因此鄙视外甥,毕竟他自幼无人教导,醉心武事,不知文官之职也不足为怪。
当下,像是教育后进那般耐心解说道:“‘照磨’之职最初为蒙元所设,审查钱粮、出纳事宜,名为官,实则等同胥吏。前明方设为正式官职,本朝承袭明制,在六部、都察院、地方各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各府皆设照磨所,官员品秩则随所属衙门高低而定,自正八品至从九品不等。其职责一是磨勘文书卷宗,二是负责审计收支。你被封为户部照磨,该是正八品。”
正八品?对于柳湘莲这等尚无功名的武生来说,倒也不算低了,只是与他的计划完全违背。这年头,若手中没有强悍武力,终究不保险。
见他沉思不语,贾政以为是在担心如何履职,笑着开解道:“二郎不必紧张,照磨官不乏恩荫的,你也非特例,入职后自有人带你学习。户部五科,每科皆有两位照磨官,不会急于要你办理公务,慢慢来就好。”
柳湘莲忙先行谢过。
此时了解了照磨的职责,他越发确定了永隆帝的用意——圣旨上言之凿凿要他筹集粮饷,显然是临时委派的任务,一旦办不成,则后果难料。
此举可谓“一举三得”:一则斩断他从军之路,二则打消乐天郡王痴心妄想,三则也许多少有点儿进项,且完全不违背太上皇的谕旨。
可是该怎么筹集军饷?
不用想,那户部诸仓定是空空如洗的。
此时局势比另一时空的明末稍好,宗室毕竟中途换了一茬,数量大减,且吸收明朝教训,爵位递降,相对而言朝廷负担轻了许多。
但整体而言并无太大差异——内部则气候恶劣造成灾情不绝,上层又腐朽堕落生活奢靡拼命压榨,天灾人祸以致民不聊生,外部则东虏虎视眈眈,待机吞噬。
财政破产无疑是明朝灭亡的一大原因,皇帝和内阁首辅都解决不了的难题,给他个小小的照磨之职,就要他筹措粮饷,岂不是强人所难、痴人说梦?皇帝老儿到底怎么想的?
这等内情却不必与贾政说,两人继续闲谈一会儿。
柳湘莲又问了户部重要官员何名何姓,贾政毕竟也做官数十年,说起来也头头是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次日,早饭后。
临行前,秦可卿温柔地履行妻子职责,亲手为他收拾着装。
官服尚未发放,只能先穿着原来的衣袍。
柳湘莲站在梳妆镜前,舒展双臂,任凭摆布,凝眸望着佳人冰肌玉骨,润泽欲水,闲置的手脚不免有几分蠢蠢欲动。
受了捣乱干扰,秦可卿停下,明眸转盼间,忽拍掉那四处游走的手,嗔恼道:“今儿是头次入衙的大日子,你还有心思胡闹?昨晚都……“
“都怎么了?”
见她脸色愈发红润,艳若桃李,柳湘莲更觉有趣,忍不住凑近了,盯着她一双秋水眸,轻声催促:“你倒是说呀。”
“呸!”秦可卿耐不住挑弄,终于啐他,面色绯红如霞,嫩笋般的玉指倏忽飞来,欲要略施薄惩。
“呸呸呸!”
秦可卿羞的捂脸,俏语嘲笑道:“杜工部泉下有知,你如此亵渎他的佳作,晚上非得来找你不可!”
柳湘莲浑不在意,笑说道:“那倒好了,到时咱们夫妻齐心,其利断金,活捉‘诗圣’一只,就关在家里,让他天天教香菱学诗。”
“香菱竟会作诗?”
秦可卿大感讶异,虽说出身书香门第,毕竟她幼年即被拐子掳走,过得并不好,难道是瞒着自己?
“呃……”一时失言,柳湘莲胡乱应道:“你自去问她罢,我且走了。”
……
皇城之南,承天门(今天安门)外,中央文武衙署汇聚于此,殿阁楼台,鳞次栉比。
东侧为六部、宗人府、钦天监等文职衙署,建筑均坐东朝西;西侧是五军都督府和锦衣府等武职衙门,建筑均坐西朝东。此即“列六卿于左省,建五军于右隅”,左文右武东西对列。
民间亦称之为“东边掌生,西边掌死”
中间则是用石板铺就的御道,名为“千步廊”,千步廊外环筑高达两长的朱红色宫墙,威严肃穆。
内城中不得骑马疾行,柳湘莲路上便用了近半个时辰,又经过打听,方找到户部衙门。
衙署外,两座高大石狮左右矗立,威武霸气,各色官吏行色匆匆的进入。
柳湘莲下马问询。
那门子听闻是新任照磨,就用略带奇怪的眼神打量他,问道:“阁下便是圣上特意降下恩旨的柳大人?”
“怎么,不像?”柳湘莲以为对方觉得他太过年轻,虽然今日特意装扮的成熟深沉。
那人忙拱手道:“不敢,不敢,上面早有吩咐,柳大人请进。”
他另指派了人将柳湘莲带了进去。
走出一段路,柳湘莲略感诧异,看路径,竟是要去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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