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宣称要仿照长芦盐场进行整顿,抓了好些恶霸灶头,正准备继续深入下去,便遇到刺杀。林如海受伤后,不能理事,所谓的“整顿”自然无疾而终,再无人提起。
这样看起来,的确是张家的锅,怎么都丢不掉。
刚刚说话的,便是张家当代家主,张永安。他最近真是快要烦死了,虽然自己担着最大的嫌疑,但他很怀疑是有人要嫁祸给他,没准儿真凶就在这间屋子里。
说起来,他也很着恼。林如海所谓的盐场整顿,固然损害张家利益,可实际上受到威胁的是全体盐商和官员,张家完全没必要强出头。只需忍耐一时,待将来整顿失败,一切都会恢复老样子,期间的损失可以加倍弥补回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不知道呢!
房间内,居中而坐的老者淡淡的瞟了张永安一眼,流露出些许不屑,此人正是盐商总会现任会首诸志德。他缓缓说道:“这案子究竟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谁都会认为我等盐商脱不了干系。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好如何应对新来的钦差。林如海虽然精明,但魄力不足,顾虑太多,所以才会受我等摆布。万一这位钦差铁了心要照搬长芦的路子,咱们的损失可不小。”
另一总商刘克己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说道:“要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长芦之所以被人拿捏住,只因姓柳的突然发难,长芦的盐商盐官才着了他的道。如今不说我们,衙门里那些大小官员无不是人人自危,只要大家伙做好准备,不给他钻空子,也不妨事。他到底是外人,一双眼睛还能死死盯着各处不成?至于他手下的人,无非是破财免灾罢了。”
“老刘呀,你这就小瞧了这位柳大人。”有人冷笑一声,是另一总商李虎臣,他问道:“难道你现在还没发现,他的路子与众不同?首要一条便是保护灶丁利益!简直把灶丁当成了祖宗!也不知道他一个国公府的落魄公子,哪里来的善心泛滥!那一群穷鬼,往日想喊冤叫苦,也没门路,只能任人摆布。可一旦和姓柳的合作,只靠咱们这些人可压不住!”
立刻有人出声赞同道:“这是个问题,官官相护,百姓才能做顺民。如今官场出了这样的败类,真是世风日下。”
诸志德总结说道:“这次不同以往,乃是前所未有的大敌!此前咱们使了些手段,想要把他绊在长芦,显然失败了。为了避免他大动干戈,咱们必须拧成一股绳。两淮供应数省之盐,一旦他敢做什么动作,咱们必须行动一致,立刻让这几省动荡起来。如此才能让朝廷投鼠忌器,将其召回,咱们也可度过此难。”
这些总商无不财大气粗,最少的也有几百万两的家底,但他们并没有直接对抗钦差的能力,更遑论朝廷,只能迂回应对。
扬州城头,似乎有暴风雨在积聚。
……
在钦差南行的消息传来之后,又过了半月时间,钦差队伍终于到了。
扬州城外,彩旗招展,一应礼制齐备,官员士绅恭候迎接。
虽然早有传言,可是亲眼看到柳湘莲本人,迎候的众人还是觉得恍惚——此人实在太过年轻了!这样的年轻人,怎么就轻易上位了?皇帝怎么能放心委以重任呢?
他们心生疑惑,十分不解,有人不免嘀咕起来,这样的愣头小子,有什么可怕?亏得自己这个月食不下咽,睡不安稳!
双方见礼之后,领衔的盐政官员率先说道:“柳大人旅途辛苦!已备下驻地,是否现在便去?”
“多谢!还请带路。不过,本官受陛下嘱咐,要先去看看林大人。”柳湘莲道。
他让随行队伍去了驻地,自己则带着十余护卫径自前往盐政衙门拜访林如海。
众人见状也不好阻拦,只是这个月来,林如海闭门不见,也不知这位钦差会不会碰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