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不是柳湘莲的主意,而是贾琏主动提出的,目的也不是真要退钱,无非是瞒过凤姐,仍旧留在自己手里当私房钱。
贾琏故意装出一副心痛之色,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旁人看了,还以为他快心疼死了。
凤姐一听,以为这是柳二郎惩罚琏二办事不利,更大用意则是在其他方面保住他自家利益,很是不满。钱虽说是贾琏的,可既然她知道了,夫妻一体,也该有她一份,怎么能送出去呢!
于是竖眉怒道:“凭什么只让琏二出血?二郎你怎么不出钱?”
柳湘莲懒得替贾琏费心应对,扭头问道:“琏二哥你说呢?”
贾琏一脸哀痛之色,深恨柳二郎不够义气,一点儿都不肯担当。
“凤姐儿,别怪二郎,这回是我做的差了。若我费点儿心,找些没什么势力的富商,现在也没这个麻烦。就如此办吧。”
连贾琏自己都认栽了,凤姐没奈何,便退一步:“至少留一半。”
摊上这样会算计的老婆,贾琏也很心累,接口道:“凤儿,你放心,那一成股子我分你一半,这钱就算了。花钱保平安啊!”
“你!”遇上猪队友,凤姐实在没法儿,琏二都无意争,她再要强又能如何?好在自己能半成股子,今儿这罪算是没白受,点头道:“二郎可得记着你琏二哥的好儿!”
随即她又问道:“不是还有两个条件么?二郎你肯答应?”
柳湘莲浑不在意的说道:“工坊的股份,卖谁不是卖?生产的货品,谁销不是销?没事儿。”
凤姐心里冷笑,对他说的话一个字儿都不相信,就凭柳湘莲的性子,岂会甘愿吃这个亏!
她早瞧明白柳湘莲的玩法了——柳氏商号只他一个股东,然后以商号名义设立各个工坊或公司,说是各自独立经营,允许外人参股,实际不过是忽悠人,全是为了捞钱。
那些小股东,根本说了不算,就如同自己手里也有烟草公司的股子,但除了分红,还能干啥!
他肯卖股票,唯一原因就是手头缺钱了。可也没必要多卖,拖的越晚就越值钱。
现在刚捞了一大笔,他怎么可能会舍得提前发卖日用工坊的股份?拖个一两年,翻倍都不止!
至于独家经销,那就更扯淡了,就凭柳家的货,抢都抢不到,这不是白白送钱给人么!
所以凤姐不信柳湘莲说的。不过他既然如此说,就是有了应对的办法,而且看琏二的样子,也该是知道并同意的,她暂且放了心。暗叹,贾家名头虽大,反倒比不得柳二郎随心任性。抱住了皇帝大腿,他现在就什么都不怕,至于以后如何下场,那是以后的事儿。
贾家却不能如他这般行事,若是惹了众怒,不用外人动手,贾珍和贾赦就得废了琏二,为了家族利益嘛。
凤姐懒得追问细节了,爱怎么闹便怎么闹吧。
尽管知道这便宜不好占,凤姐雄心不已,还是问道:“二郎,既然这样,不知姐姐能否参一股?”
“凤姐姐还有钱?”柳湘莲奇道。
按说不应该啊,她能有多少嫁妆?听尤二姐说,她参股内衣坊,只肯报价一千两,还拖了好久才凑齐。
凤姐白他一眼道:“这你别管。”
柳湘莲立刻明白了,无非是打着借钱生蛋的主意,原本她就放过高利贷,对这很熟悉,只要获利能超过利息,便是赚的。
柳湘莲也不劝,只说道:“到时会出具体方案,且等通知吧,落不下你。”
“那就多谢二郎了!”凤姐客气一句,心想有机会总是好的。
说完了正事儿,总算氛围轻松了些。香菱来报说,晚饭准备好了。两对儿夫妻便去吃饭。
饭桌上,凤姐兴致渐渐高了起来,扬眉点评道:“二郎,瞧你们办的叫什么事儿?若是当初交给姐姐,断不会如今日这般狼狈。”
柳湘莲笑道:“有什么高招儿?还请指教。”
秦可卿和贾琏也好奇。
瞟了众人一眼,凤姐自信笑道:“若我去做,便寻各家大妇、宠妾,让她们偷偷将嫁妆、私房钱等投了。你想,这些内宅妇人见到玻璃货供不应求,便知是赚钱生意,而且自己参股也是增脸面的事儿。她们哪里分得清的什么增资扩股和股份转让的区别?哪里会去查看工坊如何经营?只要年底分些红利,送几样好看的玩意儿便行了。
再者说,你的本意也不是骗人,过几年肯定是大赚的,哪儿会像现在这样?
这帮大老爷们,我可是知道的,本事儿没多少,却最是贪心不足,得寸进尺。刚吃下玻璃工坊,就念叨你的日用工坊,还要独家经销!待吃下日用工坊,掌握了独家经销,然后呢?其他公司也肯定保不住。他们是永远吃不饱的,非得把你啃得一干二净不可!
等你靠山没了,你柳二郎创下的家业可就全为别人做了嫁衣!当然,这种事儿你也是经历过的,那还是至亲骨肉呢!何况这些人本就自认为遭了你算计!”
柳湘莲没想到凤姐能有这样一番见解,不过还是笑道:“凤姐姐说的固然有几分道理,但内宅妇人手里才有几个钱?这么多老爷们儿都不凑手,要七拼八凑的。”
凤姐呵呵一笑:“柳二郎,你别小看人。不说旁人,姐姐问你,不算这笔进账,是你琏二哥的私房钱多,还是我的嫁妆多?是政老爷的私房钱多,还是我姑姑的嫁妆多?”
柳湘莲无语,这没法儿比啊。
要依朝廷律法,别说贾琏,就是他爹贾赦,现在都没有存私房钱的资格,因为老太太还在,大房二房还没分家,全都是公产。媳妇便不同了,她们的嫁妆自成一体,并不归入夫家财产,可自行定夺。所以明面上,肯定是凤姐、王夫人比贾琏、贾政更有钱。
当然,前提得是女子出身不凡,嫁妆丰厚。像秦可卿嫁过来,其实没多少嫁妆,若非太上皇赏赐,柳湘莲送聘,秦业也不过能凑个千余两便算顶天了,还要伤筋动骨。
往日凤姐都是在贾琏面前说这类自抬身价的话,如今换了柳湘莲,更觉畅意。
秦可卿很羡慕凤姐的洒脱,自己每与夫君置气,便会想着有损妇德,此时方知,原来妇人也可如此泼辣,嬉笑怒骂无忌。
既然凤姐所言确有几分道理,柳湘莲也不介意认错,拱手道:“凤姐姐所言,真如拨云见日,叫二郎我豁然开朗。既然如此,今后若再有此等事,定请凤姐姐做内宅特使,一显手段!”
秦可卿亦笑着恭维:“凤姐姐果是咱们脂粉队里的英雄,小妹敬姐姐一杯。”
得了柳湘莲夫妻俩的接连奉承,凤姐心下得意,自信心也恢复不少,与秦可卿说起闲话来。
看着两个女人谈笑,柳湘莲和贾琏甚觉乏味,时不时举杯共饮,打发时间。
待到饭毕,暮色早临,贾琏便想回去。不意凤姐和秦可卿竟然谈的兴起,只觉尚未尽兴。
秦可卿笑道:“凤姐姐身子不适,何必急着回去?不若今晚留在府中,你我同床夜话,也是快事。”
“这怎么好的!”柳湘莲忙反对,他还想着今晚要好好抚慰可卿,化解今儿闯下的祸事。
凤姐本在犹豫,听得柳湘莲出言反对,心道,难不成我王熙凤还没有在你家住一晚的资格?
“妹妹盛情相邀,姐姐岂敢不依?只是要劳烦琏二爷代我向老祖宗请罪,今儿晚上不能去请安了。”
贾琏本就无所谓,何况此时心里还有事儿,不耐烦的摆手道:“凤奶奶随意,谁还管得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