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交易所便能防止这些问题?”顾克贞可不信有这等效果。
柳湘莲也不讳言:“自然不能,但至少能有所限制。比如,公开发行股票必须经交易所审核,而百姓购买股票也需到交易所。那么再有人在市井间私自贩售,必然是违法行为,便容易被人识破。”
“可让谁来做这事儿?户部肯定不行,没人懂这些。”顾克贞讲起了实际困难。
柳湘莲一副急公好义的神色:“老大人勿忧,下官早有方案解此难题,简言之,邀约各行大商号共同出资设立交易所,负责日常运营,但所有规章制度要报户部批准,且受户部监管。”
“你说了这么多,对户部又什么好处?”顾克贞很现实的问道。
柳湘莲一拍手,笑道:“当然是筹饷!每笔交易可收千分之一甚至更高的印花税,这交易文本盖了公章才有法律效力。”
顾克贞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在他看来柳二郎如此积极操办此事,就是为了搂钱,不由笑道:“那这交易所是不是仍挂在你筹饷司名下?”
“如果户部的同僚有兴趣也有能力监管,下官不介意退位让贤。”柳湘莲大度说道。
“满朝官员,除了你也无人懂这些。”顾克贞无奈道。
两人交谈一番,顾克贞亦觉得有必要,但出于慎重,并未当场表态,只说:“你先写个详细条陈,言明因由,略述方案,待部里议过,再报陛下御览。”
“那就麻烦老大人了。”柳湘莲作揖称谢。
正准备告辞,顾克贞忽然道:“既然来了,有件事顺便告知你。此前你提出要建财税专科学校,陛下是允了,但阁臣提出异议,认为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专设学校,国子监便有算学和律法科目,正好利用起来,增设财税一科足矣。你意如何?”
“国子监增设财税科?”柳湘莲有点儿懵。他的打算是将财税学校设在城外,若运作的好,自己担个校长之名,也不用参与教学,提供保障就行了。虽没什么品级,但能培养学生啊。可若设在国子监,自己还能去做祭酒不成?
真实想法当然不可说,他便挑毛病:“老大人,今时今日的国子监可不是国朝初年的,众监生多是花钱来买个文凭,提升待遇,方便做生意。有几个认真读书的?财税本就复杂,再让这些人办,能办得好?这不是缘木求鱼嘛!”
顾克贞摇头叹道:“你说的老夫何尝不知?可你此前提议,税务官员之任命升迁,不论是否有功名在身。想要做到何等之难?这是和所有文官背道而驰啊!国子监的监生固然不通经书,求学态度亦不诚挚,但也非一无是处,至少他们识文断字会算账,培训好了还是可以一用的。他们本身又有做官资格,如此可减小些阻力。你可明白?”
一旦涉及文官集团的阻力,柳湘莲也没话可说。这些经科举之制,杀出千军万马的胜利者,当然不愿出现另一条“通天大道”,要尽力扼杀之。和他们作对是没有尽头的,柳湘莲便是有胆也无力。
“老大人所言甚是,既如此,下官也无意见。”柳湘莲答道。
他心里已经准备不掺和了,你们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吧。
顾克贞满意他的识时务,没有读书人的死脑筋,笑道:“好!那便请柳郎中在财税科下担个博士,为监生授业解惑。”
柳湘莲知道这不是后世的博士,不过是个有微末品级的教书匠,便推辞道:“这就不必了,下官年轻识浅,不学无术,不过是偶尔有些新鲜想法,也没有深入研究,岂敢误人子弟?如今《京报》上的财税文章都是户部同仁所拟,质量极佳,下官读了心悦诚服,我可写不出来。”
想到户部一些笔杆子整日埋头写文章,将《京报》当作冤大头来拔毛,顾克贞不由失笑:“他们肯写,还不是你发的稿酬丰厚?老夫以为,你之才华不在于精通具体事务,正在于破局之思路,总能以新奇角度观察问题,寻找解决办法。所以,你就不要推脱了。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一出,柳湘莲也没法儿婉拒,只好为自己来日的懈怠先提前打个预防针:“下官还有筹饷司的事儿,恐怕并无多少时间……”
“不必再找借口。”顾克贞抬手打断道:“这财税博士本就是兼职,一个月去一次也无妨,给他们开开眼界就行!”
“下官遵命!”柳湘莲只得答应。
离开户部后,他又径自赶往广和楼,还要说服三和商号一众股东交出股票交易处,如何交换利益肯定要细谈,都是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