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怨气不小,王张氏也不敢过于得罪,毕竟人家女儿如今可是贵妃呢,忙笑说道:“哪里哪里,我也不懂,不都是你二哥吩咐的?”
贱人搬出二哥王子腾,王夫人也不能太过计较,但一想到宝玉心便揪起,咬牙发狠道:“二哥真是好舅舅!好狠的舅舅!倘或宝玉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原谅!元春最爱的就是这个弟弟,大不了咱们一起死!”
“呀,哪里就到这地步了!什么生呀死的!”
王张氏忙安抚道:“大妹妹且放心,那药是你二哥特意从漠北草原寻来的,找人试过不止一次,效力不过两三天,过后修养一阵子便全然无碍,绝无后患!”
从始至终薛姨妈听得稀里糊涂,这会儿终于隐约明白过来——什么魇魔之法,分明是姐姐和二嫂,不,是和二哥,要合谋算计宝玉!
她不禁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了——这还是自己的亲姐吗?她不是看宝玉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怎会行此险事?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自家可一直谋划和贾家联姻,没了宝玉,宝钗还能嫁谁?
想问,可她不敢。
王夫人起身,冷冷淡淡说道:“我要礼佛了,二嫂自便罢。”
“好说,大妹妹请便。”
王张氏也站起来,并没有离开佛堂,只让侍女将椅子搬到靠近门口处,摇摇摆摆走过去坐下,继续玩弄手上戒指。
王夫人则盘坐在佛像前蒲团形制的锦垫上,面无表情,手持小木槌有节律的缓慢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奄齿临、奄部临,众佛现身。遮罗神、护罗神,念佛千遍鬼离身。身离床,病离身,一切邪魔化为尘……”
薛姨妈顿时尴尬了,她不敢像二嫂那般恣意,毕竟人家有个能耐大的好丈夫。
于是也耐着性子学姐姐盘坐蒲团之上,闭目休憩,似在冥思。
心里仍纳闷不已——听她们所说,似乎都是二哥的意思。可二哥远在边疆,到底想做什么?
她着实想不明白,只得努力记下所有信息,准备回去了和宝钗商量。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氏姐妹都分外难熬。
盘坐许久,不常做此事的薛姨妈腿都麻了,心里念念叨叨,自己如此辛苦操劳,着实对得起死鬼,对得起薛家列祖列宗,对得起儿子,更对得起女儿了!
外面陡然传来喧嚷声,王夫人当即停止了敲击木鱼的动作,咳嗽一声。
两个侍立在角落里的丫头绣鸾、绣凤忙跑过来,一左一右扶她起身。
遥望门口,王夫人脸色煞白,身子微晃,摇摇欲坠,似乎忧惧至极。
王张氏亦站起,眉开眼笑,欣欣然似有喜事将临。
随即便见王夫人的大丫头彩霞着急忙慌撞开门冲进来,口中大叫:“太太不好了!宝二爷又发狂了!”
“什么!”薛姨妈惊的跳起。
刚才没听明白,原来那药竟是要宝玉发狂么?!他底子本来就差,哪儿经受得了这个?也太冒险了罢?!又一想这会儿子宝钗不是正陪着,不知她有没有事?
王夫人的手扶在俩丫头肩膀上,狠狠攥紧。
俩丫头吃痛,身子俱是一抖,却忍着不敢乱动,更不敢开口说话。
她颤声问道:“宝玉现在做什么?”
见太太只微微慌乱,迥异往日惊慌失态,彩霞不禁诧异,也冷静了几分,口齿清晰回道:“二爷刚出院子,正往西边儿走,看样子是要去老太太院里。要拦的话得招呼小厮进来,丫头和婆子通不济事。二爷如今力气大的很,一巴掌能扇飞一个大活人,周妈妈脸也肿了,脚也崴了,躺在地上起不来呢……”
未等她说完,王夫人冷静吩咐:“你去外面唤几个有力小厮进来,等下用。”
彩霞毫不迟疑的点头领命而去,心中却狐疑,按理说太太该立马去见宝玉才是,她竟还有心思不紧不慢的安排调度,实在匪夷所思,奇哉怪也。
薛姨妈忙走过来挽住姐姐手臂,关切问道:“姐姐,宝玉不会有事吧?”
王夫人转头瞧了傻妹妹一眼,心里叹气——这妹子认准了贾家,以为只要能和贾家结为姻亲,薛家便可高枕无忧。殊不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贾家的日子何尝好过!
“没事的。”她淡淡回道,径往外走,薛姨妈在后紧紧追随。
这会儿王张氏竟还有心思说笑:“两位妹妹,宝玉性子忒软,平时柔弱惯了,主子奴才都不把他当爷们儿看。今儿正好大展雄风!”
王夫人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带了薛姨妈,并一众赶到等候在外的丫鬟婆子,以及匆忙赶到的十来个健壮小厮,又命人押着赵姨娘,沿着宝玉走过的路往前追去。
这会儿哪儿还瞧得见宝玉的踪影?一路上唯见满地狼藉。
往前走了一段路,便见一些尚未来得及清理的死狗死鸡尸体,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一问人,才知宝玉竟抢了把柴刀,谁挡杀谁,死掉的鸡狗就是因太没眼力见儿,不知躲闪之故。
“不好!宝玉拿了凶器!”
这下不说王夫人和薛姨妈唬的失神,便是一直举重若轻,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王张氏都有几分慌张,可别闹出人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