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打从潜邸里就跟着皇后,是宫中的老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事情没做过,跟着皇后这些年来,最是熟稔皇后的脾气性格,自从很久之前,皇后在人前很少喜怒形于色,私下里就算再阴鸷着,表情不好看渗人着,也不曾做过动手摔砸茶盏摔打东西这般市井泼妇或是沉不住气的人做的事情,皇后这些年走来,皇帝没有情分爱意,宫中又没有省心的,小到个常在大到现在的安妃以前的德贵妃,哪个不是巴巴的让皇后难受?好成想自己能有出人头地的那天。皇后这些年来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外面的名头都是贤良淑德,就连皇帝,没有情分爱意,也有几分对正妻的尊重,绯月是真的许久不曾见过这般暴跳如雷的皇后了。绯月知道,因为丹云隐牵扯到一个人,这事提起来就是皇后一生的痛楚,当时的皇后与皇帝还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的·········绯月叹了口气,惶惶的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顺了好一会气儿才缓过来,缓缓的吐出来一口浊气,整个人看起来哪还有人前那温柔贤良淑德的模样,一双眼睛里充斥着阴毒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手里捏着那张信纸,手背上青筋暴起,良久才缓缓对绯月道:“起来吧。”
“应秀是没什么用了,枉费本宫一番功夫。”皇后终于是平静了下来,看着满地的茶盏碎片,淡淡的开口道,“本宫倒是听说过,从本家带来的两个丫头中,那锦冬是一顶一的心思细腻,想来终究是没法把应秀彻底当做心腹,应秀怕是惹了怀疑,丹云隐是个聪明人,以后就算是还留着应秀,恐怕应秀再也接近不了一分一毫了。”这些年,绯月倒是皇后的心腹,且那些难熬的日子都是绯月陪着皇后,皇后对绯月倒是真的有几分真情在,有什么事情也便跟绯月说了,绯月人机敏,倒是能和皇后说说话。
“这位处高位,谁不是都是小心谨慎的呢?就算是表面功夫做的再好又如何,只要疑心一动,”皇后攥着信纸,攥的指尖发白:“恐怕想的就会多。哪怕不想,凭着她的性子,绝不会再用应秀近身伺候。”
绯月劝道:“皇后娘娘,丹云隐的确是心思多些,您既当初还选了她···········”
皇后闭了闭眼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到底还是差了点火候,不过等到阙儿登基后除掉便罢了。应秀既然没有用·······绯月,那避子汤药,药性当真温和?若是停了有多大几率?”
“那药是药性温和,可是到底是避子药,皇后娘娘········奴婢也不敢打保证,太医也不敢打保证,只是这谁服了避子药停不久就能怀上的?怎的不得调养个一年半载的,这应秀才停着下药了多久?那日日的滋补汤药碗可是应秀亲自看着丹云隐喝下了的。应秀不过是捕风捉影了一点儿,不过娘娘若是还担心,也不必着急这事,左右太子回来还要一段时候·······”绯月回道。
皇后听了这话才慢慢舒了心,笑笑:“也是,也不是没给宫中的人服过,停了也是三年五载才有个消息的,还是精心调养着。也罢,这事不着急,让应秀再看看,若是有一点怀着孕的苗头·········”
“你去办这件事情。”皇后对着绯月吩咐道:“若是不孕,到时候让她来做。不过这事别安排的太早,那是个不成事儿的,空有毒心没什么毒计,要不然也不至于在相府里闹出来那么大的丑事,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到时候扯出来什么别的乱子,牵扯到了本宫便不好看了。若是真的万分之一有孕了········”皇后眯了眯眼睛:“善待应秀的家人,告诉应秀怎么做。”
绯月一字不敢错漏的听完了吩咐,跪下领了命令,记在心中。
应秀是忠心耿耿的,家人更是在皇后手里,皇后自然放心应秀。她想活,可是更想全家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何况皇后于应秀有恩,应秀自然不敢造次。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之前丹云隐喝避子汤倒是都以着补药的名头喝着,因为之前何渚也开过补身子骨的药,所以也没人怀疑,药都是锦冬煎的,做的倒是隐蔽。只是后来腊月里头昏那次,停了避子汤,何渚明确说过要养几个月,这几个月里不可能有身孕的,只是没想到调养的这般快,这才两个月,丹云隐也是小心着,腊月和年后里萧君阙忙,也没几次,偏偏·········该说萧君阙投标投的准吗?后来端上来的汤药倒真的是补药了,只不过丹云隐没喝,都倒了,只是喝何渚另外开的名义上是养颜实际上是养宫的汤药。
所以倒是真真切切的阻断了两个避子汤的来源——应秀一直下在丹云隐的‘汤药’里,后来这汤药倒是真的成了补药,不是偷天换日的避子汤了,只不过又没被丹云隐喝进肚子里去。说到底,丹云隐之所以那次头痛欲裂,也少不得应秀下药的原因。药效再温和,再不易被察觉,那到底是双倍的避子功效的汤药,可不是没喝多久身子就受不住了。只是给丹云隐配避子汤的大夫再怎么还是惜命的,自然不会配什么烈性。妙手的何太医调养了两个多月,再算丹云隐有福气儿,还真的就好巧不巧怀上了。
只是这当中的曲折弯绕,恐怕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清楚知道的,无论丹云隐还是应秀,还是何渚。何渚只当那大夫配的药性子烈,应秀只当一直都下着药,才停不久应该不可能有孕,是多心了,丹云隐只当是实在是缘分到了,不过调养两个多月就这么凑巧儿。
这可能就是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