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活着的人眼中,死了的人才是好一些的,才是幸福一些的毕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安详——如果没有身上那些血淋淋的伤痕的话,可是他们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一样,梦里面没有杀戮,没有飞来横祸,没有这一场灭顶之灾,他们仍是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他们仍是面对着面笑的开怀,或是调笑今日这里的收成如何,或是跟自己的亲族说着,要如何发奋来报效自己的国家,或是父子兄弟相对着坐在一起要约着去哪里打猎,猎到了什么东西要来新鲜烤着吃,要多饮几坛酒·········
——可是他们现在都不能做了,想也是不能想的,躯壳早已腐烂,更是早已不在这人世间享受那些或是疾苦或是幸福了,他们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了,甚至连那些腐烂的躯壳遗体,都带不回来一具,不知道是不是被随便丢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碎尸万段了,都不知道,那些可怜的活着的人要用所有的伤痛来费尽全身力气的去哀悼离去的人们,可是看见的不过只是一副衣冠冢罢了——
这般想着,谁又是最惨的呢?
活着的人觉得自己苦,而死了的人何尝又不苦呢?
托生一次,活在世间实在是太难了,那留在世上,呼吸点新鲜空气,看着潮起潮落,看看日升日落,哪怕是活着看着这世间的一草一木,都是好的。
谁不苦呢?众生皆苦罢了。
活着的苦,死了的也苦,活着的在清醒的脑子里面记着所有的仇恨和痛苦慢慢煎熬,死了的什么都不知道看起来似乎是幸福的,可是谁又不想睁开眼睛,在瞳孔慢慢进了光的时候,看一眼这姹紫嫣红的世间呢?
谁又不是可怜人呢?
谁都是可怜人罢了。
天下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哪里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呢?可是却又不甘心去粗茶淡饭平淡的过这一生,所以还要带着一些觉得自己是不同的,自己生来就是不同凡响的一份格外的骄矜,去慢慢煎熬完这一生太长的寂寞。
顾明姝也是,可是她从来自己都是不知道的,她也不敢去想,正是这般才能一直坚持下去罢——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很可怜,细细想想那时候和敕婉相处的两日,也没有惋惜敕婉的感觉,那个女子是当真钟灵毓秀,且其长相不似玉朝的人,她眉眼更艳丽一些,可是却不是媚俗的艳丽,又不失优雅,的确是难得的人,就连顾明姝也不得不承认,她和敕婉闲聊的时候,敕婉说出来的话的确是让人舒服,是那般的考虑着体贴着对方的心意,看顾明姝虽然是佯装着高兴,可是敕婉看不出来她是假装的,只不过她却能察觉出来顾明姝身上总是有挥之不去的哀伤,所以她便会竭力的去逗顾明姝开心,哪怕这个人不知身份是高低贵贱,哪怕这个人只不过也是恰巧‘走懵了路’无意之中撞进一个小院子里偶遇了敕婉,她不会问高低贵贱,也不会去问客从何来,只会用爽朗的笑,试图去带着顾明姝一起笑,顾明姝问什么,她也会很温柔的答完,顾明姝还是有股哀伤的感觉,敕婉便会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粒糖果,像是哄孩子一般的递给顾明姝,顾明姝会收下,然后放进荷包里面,不会当场吃掉,敕婉也不是那种惯做了上层人的风范一下,追问一句缘何不尝尝?她只是温柔的笑着,然后贴心换上另外一个话题,因为不知道顾明姝到底是高低贵贱,也不知道问出来到底会不会尴尬,索性不问,只是温柔的沏一杯茶,问问顾明姝,今夜月色甚美,可愿尝尝这柚茶?再多的,顾明姝也不记得了,也记不得了——懒得记下来,只知道自己当初的恨意是有多么的情真意切,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