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薛姨妈乃是王熙凤的亲姨妈,素日里头也不见王熙凤叫苦过,往日那些叫苦,其实大部分的时候炫耀居多,绝不会似今日这般真实,姨妈心疼我,侄女儿心里头感激,王熙凤眼中泪光盈盈,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刚辞啊当着大妹妹,我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开口,这会子无人了,有些话,不害臊也只好说出来,如今府上有大喜事,姨妈是必然知道的。
我哪里不知道?大姑娘进了贤德妃,凤藻宫尚书,实在是满门荣耀,你太太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了,说起来,我也高兴,虽然是君臣有别,但到底是至亲,有了大姑娘这样的身份,对着家里头都是好的。薛姨妈说道,不用说别人,就说琏儿,那就是国舅老爷了!
姨妈就别说笑了,正经的国舅老爷是宝玉呢,那里轮得到琏儿,他是十分的不配的,凤姐说道,姨妈知道就好,过了七夕宫里头传出来要省亲的旨意,大家伙都高兴,我也高兴,可我这高兴啊,还带着一点的不痛快,省亲是万岁爷给的好体面,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可说句不好听的,万岁爷也没拨银子下来给咱们呀。
这一下子就说到重点了,家里头的银子都是一概有用处的,这边短了,那边若是挪过来,那边就是不够用,这省亲盖园子,最是耗费银子,原本只是说,将东府珍大哥哥的会芳园拆了一半挪过来,再加上大老爷所居的荣府旧花园花草树木太湖石等挪移过来,想必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可谁知道这建园子,这投进去的银子可是金山银山都不够,别人不知道,姨妈还能不知道?如今那一家那一户都是如此,面上光鲜,内里头苦,这园子为何停了,说到底还是缺银子闹得,琏儿已经和我闹了好几次的饥荒了,我说外头的事儿我如何得知,怎么反而要问我这家里头的人了,他就刷出那下三滥的嘴脸来,说家里头是你当家,不问你问谁呢,说是外头已经挪腾不开了,若是还能一丝一毫的银子拿出来,也不至于说停了工。
也就是因为停了工,工人们均是不在,所以晴雯这些不能见外人的丫鬟才能进园子瞧一瞧热闹,你们家,哎,也是难为了,薛姨妈叹道,别说是你了,就是你们太太,也有时会和我说起家里头的事儿,说这些年别的地方她不敢省,自己这里能省一些的都省了,说昔日你们林妹妹的母亲在家里头的时候,是何等的娇生惯养,何等的富丽堂皇,如今你们那几个妹妹,也只是比大户人家的丫头略微强一些。
谁说不是呢,姨妈知道就好,凤姐忙道,老太太倒是有些压箱底的钱,可这事儿怎么能叫老太太出银子?再者老爷不管这些琐事儿,我们也不敢和他禀告说没银子的事儿,故此只能瞒着,这几日琏儿在老爷那里吃了好些刮落,昨个又被叫去狠狠骂了一顿,说若是还没法子办好,必然是要打板子了。说到这里,凤姐忍不住就落泪了下来。
阿弥陀佛,薛姨妈连忙说道,这如何能打板子呢?你们老爷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许是也还不知道这当家如何艰难,你宝妹妹的老爷昔日在的时候,我也是管过家的,知道这当家难,可千万不能打琏儿!你也别哭,万事有我呢,有什么事儿你只管来找姨妈就是了。
也只能是在姨妈这里哭一哭了,凤姐忙拭泪说道,别人那里我也不敢如此,只求姨妈心疼侄女和侄女婿一些,唤作是别人那里,我也是不敢开口的,因为是嫡亲的姑妈,所以我在姨妈这里哭一哭,说一说心里头的事儿。
说起来,这事儿原轮不到我来说,若是老爷不便,也应该是太太来说,只是我仗着亲戚的情面,故此来了求姨妈:请看在亲戚的面上,多少帮衬着一些银钱,太太说了,年下得了庄上的收成,必然是还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