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夕看着端坐在面前的纪兰清,她这个学生放在任何人群中都是出众的,她永远素淡不争,可她就是引人注目。
当年之境舞团举办的那次选拔,在第二轮面试的那天,休息间隙卓夕从排练室外路过,随意朝里面望了一眼,就看到纪兰清,她一个人在角落里练习,周围的选手有的聚在一起谈论,有的在练动作,他们或热烈或不安或信心十足。
唯独纪兰清完全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物毫不关注。
面试的时候,选手们都尽可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把自己最擅长的东西表现给面试官看,好多人展示了眩目的技巧。
也唯有纪兰清,是用全身心去表达一支舞的情感。她的技巧不如大部分资深舞者,可是她孑然独立,不利不功,她的内心比他们所有人都宁静和剔透。
卓夕见过太多出挑的舞者,却只对纪兰清有莫名的眼缘,于是毅然收了她当学生。
事实证明,卓夕没有看错人,纪兰清是个聪慧善良又非常刻苦的孩子。
卓夕说:“兰清,我总说看你就像看年轻的自己,其实你知道吗,你跟我既像,又不像。”
“你像我一样,有超乎常人的傲气和志气,但是,你比我活得清醒太多也坚强太多了,这是我身上没有的,也是你身上我最欣赏的特质。”
卓夕笑了笑,眼眉平静:“我到底太感情用事了。”
可她眼底终究还是泄漏出一丝落寞,被纪兰清敏感地察觉到。
“卓老师,我想为舞团做些什么,不管今后我何去何从,您一定让我现在为舞团做点什么吧。”纪兰清转开了话题。
“啊,对了,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卓夕拿起手机划了划,说:“我刚跟伦敦的一个舞团签了协议,他们明年一月要来中国巡演,在南市演出三天,用我们的剧场。那个团叫Nightfall,这是他们发给我的详细资料。”
纪兰清接过手机大致浏览了一下,又递回去,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们想跟我们团共同创作一支女子双人舞,作为南亭站的特别节目。我们两个团各选一位团员,我决定选你来跳这支舞。”
纪兰清表情有些惊讶。
卓夕又道:“我理解你不喜欢跳双人舞,特别是跟不熟悉的人。但对方是个女生,你可以接受吗?如果实在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纪兰清连忙解释:“不是的卓老师,我一点也没有不愿意,我只是觉得团里有那么多比我跳得好的前辈,这么重要的事怎么选我去?”
“你知道的,十二月我们团在本地和外地有很多演出,其他团员最近的任务都比较重,我想他们就不要再排新舞了。再说,如果今后你真的顺利去英国读书,兴许还能跟Nightfall继续交流学习。想来想去,就你最合适。”
“这就是你可以为舞团做的事情,所以啊兰清,”卓夕打趣道,“我代表之境舞团拜托你,好好排这支舞,别砸了为师的招牌。”
纪兰清浅浅一笑,点头:“好,我会尽全力的,您放心吧。”
只要是卓老师的事,纪兰清都会尽力而为。
卓夕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我把资料转发你了,你回去先看看,改天我们再商量。”
回到化妆间,纪兰清拿出手机查收卓夕发的资料,看到一条新短信,是许修为发的:“明天下午两点,见一面。”
许修为,许家长孙,按照名义上讲是她堂哥。
纪兰清心里冷淡一笑,真是讽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可以不遗余力地给予她帮助,像陶冉冉,褚弘秋,还有卓老师。而那些有血缘关系的人,却天天盘算着怎样斩断她所有的出路。
人啊,所谓血浓于水,不过是世态冷暖下的自我慰藉。
仅是相同的血脉,其实并不足以支撑起人和人的那条情感纽带,有时候来自骨血至亲的无情,更比九尺冰冻还要让人心寒。这是现实的残酷之处。
人与人之间真正不可割舍的深情,是抛开了所有杂念和算计,依然赤诚相见,惺惺相惜。而这跟血缘没有一点关系。
把手机收回包里,纪兰清对那条短信完全置之不理,抓紧时间换好服装就去准备候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