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进来一条短信:“有没有兴趣知道白启华这些年做的事?”
他眯起的眼角,生生抽动了一下。
虽然白麒一早就明白,以他父亲的行事作风,必定对他留着一手,但在查看到那冰山一角的瞬间,他胸中燃起的怒火仍旧以不可控制的速度升腾起来,几乎要燎穿了他。
十秒钟的时间,足够他领略到自己亲生父亲手段的阴狠。
白启华动用的那些贸易通道,全在白麒的管辖范围内,他完全被自己的父亲利用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用的是他的资源,钱却全部流进了白启华的口袋。最关键之处在于,要不声不响地做到这一切,白麒身边不知被白启华安插了多少眼线。
所以他有兴趣知道吗?当然。
可是这么大一桩事情找上他,一定对他有所求,而对方的需求也必然不会简单。这里面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手机响了,他只犹豫了两秒,接起来。
“你有12个小时的时间考虑,今天零点之前交易,零点过后,这件事你就再也没机会知道了。”陌生的男人声音,直截了当。
白麒也不废话:“你要的是什么?”
“很简单,我要你将这里面涉及到的所有国内外贸易通道全部斩断。”
“为什么?”
“这些通道一旦斩断,交易就无法进行。我要对付的人不是你,也不是白启华,而是这些交易背后真正的主使者。如果能跟你达成合作,我还会附赠你一个大礼,让你看到整个卖家集团的全貌。”
白麒沉思不语。
这些贸易通道当初是由白麒的曾祖父那一代人,拼着姓名建立起来的,可以说是白家的半壁江山,白家正是靠着这些强大的资源,产业越做越大,在进出口行业拥有了几乎垄断的地位。虽然白家手握的贸易通道很多,但这几条线路尤为关键,牵一发动全身,一旦断了,损失会很严重,并且想要重新建立起来,会更加困难。
对方继续说:“过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被曝光,届时这些通道将全部沦陷。反正迟早也会废掉,与其替别人背锅,不如你及早斩断,可以保你从这件事里全身而退。”
“白麒,你应该很清楚,你老子可不会管你死活,我这是在救你。”
“我怎么联系你?”白麒问。
“你无法联系我,今天晚上11点我准时打给你。”
电话挂断了。
白麒脑海中迅速地做着抉择,整张脸阴霾密布,说不出的晦暗。
两小时后,他去了白启华办公室。
这是一间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极其简洁的办公室,以灰色和褐色为基调,视线所到之处都是光洁的平面和线条,一颗螺丝钉都藏不住。连办公桌上也只有一台电脑,桌面一毫不染,什么杂物都没有摆放。
办公桌后,白启华正埋头看文件,他脸型瘦削,颊边两道深陷的纹路,头发银灰相间,每一根都梳得整齐光亮。
“董事长。”白麒站在门口。
白启华未抬头,沉声唤:“进来。”
白麒缓步走过去,站着,许久都不说一句话,安静等候。
“坐。”
将椅子移到斜侧,他正襟危坐,身上的西装纹丝不乱。
又过了很久,白启华开口:“什么事?”声音略微嘶哑,但力道十足,他从始至终低头处理文件。
“爸,”白麒的肩挺了挺,“俄罗斯那条线上,负责海关的团队,我想更换几个人。”
白启华手顿住,抬起眼皮,瞥过来。
那双眼睛里的警醒和冷血,仿似深林里最凶险的独狼,在暗处窥伺闯入者时的样子。
短短一秒,他又垂下眼去,继续浏览桌上的纸页,吐出两个字:“不行。”
白麒并不意外,只道:“我有我的理由,团队里有好几个人年纪已经大了,很快就该从第一线退下来,是时候培养一些新人……”
“不行。”然而白启华并没有兴趣听,直接打断他。
“您能否给我一个理由?”他问。
白启华脸色萧索,眼睛阴沉地眯起,注视他:“我做任何决策,什么时候需要跟你汇报了?”
在父亲的强势之下,白麒有史以来第一次忤逆了他的意思:“爸,如果我坚持呢?”
白启华不露声色,语气平平,说:“那我就换掉你。”
白麒倏地起身,头低垂,声音焦炙道:“爸,是我太放肆了,我知错了!”
视线重新落在纸张上,白启华厉声喝斥:“出去。”
走出办公室,白麒眼中掠过一丝冷笑。
这些年他被眼前的假象所蒙蔽,以为父亲开始慢慢放权给自己,没想到,到底是大意了。
他去白启华办公室之前,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排查了一遍全公司的高级主管,才发现,在真正的核心关节点上,全都是白启华的亲信,不管自己在集团里处于再高的位置,所有人始终以白启华马首是瞻。
刚刚他只是试探了一下,就触到了白启华的底线,连一条线上的人都不准他碰。
原来白启华从来就没有想要放权给他,他手握的一切,只是一个被架空了的可笑的假象,大概他在全公司上下,都被当作一个笑话来看待。
而这几年里,白启华私底下将黑色产业做得风生水起,自己不仅一无所知,还像个傻瓜一样帮着他数钱,这让白麒觉得无比屈辱。
嘴角的笑意越发阴郁,从今天起,他该为自己筹谋了。
晚上11点,电话准时响起。
“考虑好了吗?”
“告诉我交易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