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完,又卷起袖子打了破伤风针,吴医生叮嘱:“如果没有发炎症状,三天后换一次纱布。不要碰水,饮食忌辛辣。”
谢过吴医生,走出门诊大楼,成岭在停车场入口等候,一手拿了件男式外套,另一手拎着一个背包。
白辰接过包,问她:“是这个背包?”
整个晚上,纪兰清黯淡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丝光亮,声音仍旧微哑:“是,你帮我打开。”
白辰拉开背包拉链,纪兰清从中抽出一个透明文件夹,里面装着那张着作权证书,眉目舒展开,又放回去。
还好,没丢。
纪兰清向成岭道谢,成岭肃穆站立,恭敬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又转身将外套交给白辰,“先生,那我先走了。”
别的只字未提。
白辰正准备去开车,纪兰清轻声道:“你先把衣服穿上。”他把外套脱给了自己,时下户外寒风侵袭,不知道会不会着凉。
穿好外套,白辰问:“想回家吗?”
纪兰清却说不想:“我妈妈会担心,回学校吧。”
一路上,她再没说过一句话,靠在座椅上,失神地望着前方,除了眼睛轻轻眨着,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校园里空旷而冷清,平日里喧嚣的球场,一条条小路,此刻空无一人,只剩冷风肆意吹过。
纪兰清微弱的话音响起:“你能不能陪我呆一会儿?我不想一个人。”
“好。”他答应她,没有过多的言语。
白辰把车停到停车场,让车里空调继续开着,探了探纪兰清手和脸的温度,都是暖的。
他没说话,就这么陪她静静地坐着。
很久,纪兰清说:“我特别害怕这样的事情。”她的视线落得很低,声音轻缓:“我12岁的时候,差一点……”
白辰的神情倏地凝重起来,看着纪兰清,眸底有一丝沉色划过。
纪兰清的父亲去世后,许家收回了他们住的房子,纪疏只能带着纪兰清在一栋陈旧的小楼里租了一间单居室。一层楼四户人,共用一个厨房、卫生间和浴室。房东也住这层楼,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离异单身男人。
那时纪疏心脏还不是太好,房东总是乐于给予她们母女二人生活上的帮助,纪疏并不想跟他走得太近,但常常盛情难却,有时不好明着拒绝。邻居们爱开玩笑说,房东先生是喜欢纪疏,所以才对纪家母女这么关照。
在纪兰清12岁那年,纪疏的身体状况暂时稳定下来,房东给她介绍了一家公司的工作,薪水可观,但是要经常加班。为了多攒点钱,早日买到房子搬出去,纪疏接受了这份工作。她每天白天一刻不歇地忙碌,就是为了尽量不耽搁下班时间,好早点赶回家陪伴女儿。
有一天,工作积压得实在太多,纪疏不得已在公司加班到晚上9点过。
纪兰清放了学独自回到家,吃了饭,妈妈还没回来。出门看了一眼,正好浴室没有人用,她怕晚了排不上队,就先去洗澡了。仔细把门锁好,迅速洗完,纪兰清收拾了东西从浴室出来,快步走回自己家。正要关上房门,忽然门被从外面大力推开,房东闯了进来,纪兰清来不及呼叫就被他捂住了嘴。
几年间一直对纪兰清和蔼可亲的房东叔叔,终于在此刻,本性毕露。
那男人脚一勾,门嘭地关上,他把纪兰清死死按在床上,双目眦裂,眼角因为兴奋刺激而发红,他嘴里讲着不堪入耳的脏话,一手急忙去解自己的裤子。
纪兰清挣扎着奋力往后退,手摸索到床褥下,平时纪疏为了安全起见,藏了一把匕首在棉絮下面,她很快摸到了刀柄,顺势一挥,划伤了对方的手臂,她趁机从床上爬起来,发疯一般用刀指着房东,反手打开门,逃了出去。
她只顾往前跑,慌乱失所,不知不觉跑到一个陌生的小区,躲进一栋单元楼底的楼梯下。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躲了多久,等她又惊又怕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
她记得当时邻居叔叔阿姨都在楼道里,纪疏急得快疯了,见女儿一身尘污地回来,心痛得无以复加。房东一口咬定是纪兰清引诱他进门,纪疏当然不信,邻居们虽然心里也明了,但不仅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反倒劝她们母女俩小事化了,不要再追究了。
当天晚上,纪疏只收拾了证件和财物,其余什么都没有要,带着纪兰清离开了那栋楼。
讲完这些,纪兰清敛下眸中艰涩,说:“我到现在还是对人有心理阴影,尤其是男性。”
“你知道吗,今天晚上遇到的这件事,我除了感到害怕以外,更多的,是一种恶心。”
纪兰清望着白辰的眼睛,一字一字说:“我对人性的肮脏,感到强烈的恶心。”
白辰不语,目光清冷,只是静静地听她讲话。可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他将翻涌的情绪全数压下,不想因为自己的任何反应,对纪兰清再造成哪怕一点点伤害。
听她讲这些事情,白辰心中百味杂陈,难怪她那个朋友说她对人有洁癖,背后竟然是这样的原由。
白辰问:“那个人渣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我再也没有去过那边,那一带前两年拆迁了。”她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福字街,你去过吗?”
白辰寻思片刻,眼中忽然凝了光。
“纪兰清。”
“嗯?”
“你当年躲在楼梯下面的时候,那把刀还在你手里,是吗?”
她点头:“是。”
“纪兰清,我们七年前就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