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的秦军平静到不能再平静,既没有下山来突围,也没有一兵一卒前来投降,仿佛根本就受到丁点影响,断水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这让白起很是困惑,他现在都有种错觉,好象跟他交战的不是九千活生生的人,而是九千株植物。
就算是九千株植物,这么久没水,至少也该蔫几根叶子吧……
白起凝望许久,思绪许久,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轻叹一声,拨马转身,还往了大营。
回到大帐之中,李广也正在帐中,同样是眉头紧锁,嘴里连嘀嘀咕咕“奇怪”二字。
显然,这位神射手副将,跟白起这员主将一样,同样都陷入了困惑狐疑之中无法自拔。
一见白起来了,李广便忍不住道:“我说白将军,咱们断了夏侯惇水源都有五天了,这么久了秦军还没有丝毫崩溃的迹象,难道那夏侯惇真的这么有威信,他的士卒都渴成了这向地步,都能不乱?”
“怎么可能!”白起却摇了摇头,“就算夏侯惇再有能耐,能镇压住军心,也不可能无一例外,连一个下山来投降的敌卒也没有吧,这也太不合理,太奇怪了。”
一时间,两员大将都陷入了束手无策之中。
正当这时,亲兵飞奔而至,拱手道:“禀两位将军,陛下派人飞马前来支会两位将军,叫两位将军在断敌军明水源之时,还要详加察看,小心敌军还藏有暗水源。”
白起和李广对视一眼,二人身形同时一震,眼神表情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猛然间省悟。
“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白起神色惊喜,拍案兴奋道:“我就说嘛,那夏侯惇经验老道,怎么会犯这等低级错误,明知水源容易被我们断掉,却还要强行于山上扎营,被我们断了五日水源,却半点影响没有,原来他还藏有暗水源。”
“没错,这样一来,一切解释就都合理了,除了明水源之外,夏侯惇必然还有一处暗水源!”李广也斩钉截铁的兴奋道。
这时,白起不由叹服道:“陛下当真是洞察深远,我等在前线都没有想到,陛下还远在百里之外,却能想到这一点,真是不服不行啊。”
白起对陶商是叹服不已,李广又何尝不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当下白起再无犹豫,立刻又派出了大队的斥侯,环着孤崖四周再次详加侦察,就算是把整个孤崖四周都翻一层皮,也要找到那处暗水源。
终于,经过一天的侦察,斥侯们终于找到了那处暗水源。
那是秦军另一座偏营,立于断崖之后,藏在树林深处,因这座敌营背靠着绝壁,与崖顶的秦军实际上是难以形成呼应之势,故而之前没有被注意到。
斥侯们仔细侦察方才发现,一入夜中之时,山顶上的秦军就通过绳索,源源不断的从这座别营中,将一只只水桶提上去,由此更加证明了,秦军就是靠着这座别营中的暗水源取水,方才能稳如泰山。
而这座别营的用处,自然是为了守所这处暗水源。
斥侯们更是报知,那座敌营打着的是“王”字旗号,守将应该就是当初蜀国降将王平。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白起自然是兴奋无比,当即分出李广近两万兵马,前去夺那座别营。
根据白起的估算,秦军主力皆屯于山崖之上,那别营之军的数量,应该不会超过两千人,且那座营垒的地势也不算险要,李广十倍之军,足以拿下。
当天,入夜。
李广率领着两万大军,顺利的摸入了林中,借着夜色的掩护逼近敌营。
随着李广一声令下,两万魏军将士们,如出笼的猛虎般,穿过林子,如潮涌向了敌营。
密林之中,杀声四起,锣鸣示警之声立刻大作,撕碎了夜的沉寂。
敌营中,立时乱成了一片,才刚刚睡下的王平,也被突然间惊醒,顾不得惺忪睡眼,提刀直奔出帐外。
可以说,王平是毫无防备。
魏军围山虽已过六日,但因王平这处偏营位置隐秘,魏军始终都没有发现,故而一直没有遭到攻击。
正是这一直安然无事的外部环境,导致了两千秦军都稍稍有些放松了警惕,就连王平自己,也以为魏军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山崖上的夏侯惇所部,对他全然没有关注。
故是当魏军突然杀至之时,秦军竟然全无察觉,直到魏军就攻到了营墙之时,方才有所察觉。
从梦中被惊醒的王平,翻身上马,急奔营墙而来,抬头一望,却倒抽了一口凉气。
举目扫去,却见绵延五十余步的营墙之外,密密麻麻已经涌满了魏军士卒,黑压压如潮水般无边无际,数量足有己军十倍以上。
西翼方向,几处营墙已被砍翻,成百成百的魏卒,正蜂拥着撞入营中。
“怎么会这样,难道魏军竟然发现了这处暗水源不成,我藏的如此隐秘,魏军怎么可能注意到我?”王平喃喃惊语,脸上尽被惊惧茫然所占据。
这时,正面方向,营门轰然碎裂,数不清的魏军士卒,如潮水般破涌而入,将己军杀的连连倒退,崩溃之势已无法避免。
正门被突破,西翼被突破,东翼也被突破,整道营墙已全面被攻破,十倍的魏军狂涌而入,不足两千余人的己军,被杀到血流成河,分崩离析。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夏侯惇,你若是早听我劝说,于街亭城坚守,或许还能拖上十天半月,你却非要自作聪明,在这山崖上扎营,没想到,却被魏军识破,非是我不尽力,实在是魏军太多……”
长长一声叹息之后,王平挥刀大喝道:“传令,全军速速弃营突围,弃营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