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范也没有办法,只得又心怀着不安,凑到了门边上,透过门缝向城下焦虑的俯视。
城前,魏军列阵已久,却始终没有攻城。
不是不能攻,而是不敢攻。
石达开凝望着城门前那些旁若无人,洒水扫地的老人们,越看越觉的狐疑,再看城上空空荡荡的画面,心中那份疑心就越来越重。
迟疑了许久,石达开一挥手,喝道:“传令全军后撤十里,安营扎寨!”
号令传下,左右副将们无不惊异。
一名副将忙问道:“石将军,咱们大军都杀到城门边了,这郴县城头上看不到一个敌影,城门也都开着,为什么要撤兵呢,干脆一口气杀进城去才对啊。”
“你们懂什么。”石达开冷哼一声,刀指着洞开的城开道:“敌人把城门大开,又看不到半个士卒的影子,分明是想诱我攻城,我料那赵范在城内必然埋伏下了重兵,我岂能让他的当。”
“可是,细作不是称,那洪贼已率主力逃走,只留下了赵范和五千弱兵吗?”副将又疑心道。
石达开沉声道:“太平军中有杨秀清这样的奸诈之徒,还有司马徽这样的绝顶谋士,说不定这只是他们的障眼法而已,绝不能小视了他们。”
石达开决心已下,当即下令全军撤兵十里安营,同时派出信使飞马向尚在北边的陶商报告军情。
号令传下,两万来势汹汹的大魏将士们,只得强压下了熊熊战意,井然有序的徐徐后撤而去。
城头上方一线,那些蹲伏在了女墙下边的太平军们,瞄到魏军如潮退去,一个个是又惊又喜,如果不是有命令在身,早已激动的跳了起来,大声欢呼庆祝躲过了一劫。
而城楼之内,已是陷入了惊喜兴奋当中,所有桂阳郡吏们都激动的拍手庆祝。
赵范更是激动到身形都在颤抖,眼眸中涌动着惊喜之光,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杀气腾腾而来,攻无不克的叛将石达开,竟然就这样一箭不发的撤走了。
“士载,你的空城计成功了,真的成功了,你真是让本太守刮目相看啊。”赵范激动欣喜的向着邓艾赞道,态度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左右那些郡吏同僚们,一个个也以意外的目光看向邓艾,但其中赞赏的意味,却少于嫉妒。
邓艾饮下杯中最后一口酒,站起来傲看向赵范,淡淡笑道:“我早说过,那石达开必定上……上当,这下太守总算信……信了吧。”
“你这计策确实是妙,只是那石达开何等凶悍,为何见我城门大开,反而却不敢进攻了?”赵范按下了惊喜,却又茫然不解的问道。
邓艾冷笑一声,结结巴巴解释道:“这其实也简单,那石达开极会用兵,但越是这种人,疑心就越是重,他看我们城门大开,城门上空无一人时,自然就会怀疑我城中是不是藏有重兵埋伏,虚实难测之下,他当然就只有选择先退兵而去,不敢贸然攻城。”
赵范这才恍然省悟,看向邓艾的眼神,不由又添几分新奇,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出身寒微,不起眼的口吃小子,竟然能有这等智谋和见识,帮着自己解决了一场大危机,当真是意外之喜。
当下赵范便拍着邓艾的肩膀,啧啧赞道:“邓士载啊邓士载,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大人才,你放心吧,我定会把你的功劳如实上报给天王,你就等着天王给你加官进爵吧。”
“多谢太守大人。”邓艾忙是兴奋的一拱手,连连道谢。
想他自信怀才不遇,就巴望着能够扬名立万,今日献计有功,若是真能得洪秀全的赏识提拔,到时官位一升,就有了更大的展示才华的空间,离他扬名天下,建功立业的抱负就更进一步了,他焉能不为之兴奋。
赵范遂又将邓艾抚慰夸奖了一番,方才打发他下城而去。
邓艾前脚一走,后脚郡丞便凑上近前,压低声音道:“太守大人,这捷报该怎么写,难道真要把邓艾的功劳,都如实的写上去吗?”
“咳咳,捷报该怎么写,难道还用本太守教你吗?”赵范干咳着瞪了他一眼,反问的语气意味深长。
那郡丞立时会意,忙笑道:“太守大人,你看属下这么写可不可以,就写叛贼石达开大军压境,我军以寡敌众,军心动荡,太守大人临危不乱,及时安抚住军心,摆下空城计的奇谋,惊退了石达开叛贼,保得郴县不失,大人以为如何。”
赵范这才满意,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郡丞会意,忙是按着赵范的意思,写下了一道捷报,派人飞马南下去向洪秀全报告。
赵范则走出了城楼,昂首立于城墙边上,举目扫望着远远退去的魏军,口中喃喃冷笑道:“邓艾,你确实有几分小聪明,这一道空城计虽险,却帮本太守立下了一大功,只可惜啊,这么大的功劳,本太守岂能便宜了你一个出身寒微的小吏,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