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端一阵惨笑,却像在哭似的,对陆云鹏道:“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当年我得了关洛张三侠这个名号,便整日的在江湖上跑,扶危济困,无暇顾及妻儿!”
总捕头听了暗骂:“好个傻鸟!”
张伯端道:“我堂兄张伯需当时是山西蔚州卫所副千户,我就把二子一女都托付给他,谁知他因为军田被王振亲族所夺,上告触怒了这位大权阉,全家被腰斩弃市!连我的家人都被连坐,全数处死!”
“我算什么关洛大侠,铁掌无敌!” 这位张三侠激动过后,接道:“我在京师呆了三个月,想刺杀王振报仇,但这太监权顷朝野,始终没找到出手的机会,后来听说瓦刺大举入寇,我当时有心杀敌赴死,便随大军出征了。””
陆云鹏道:“所以你为了私仇,断了大军水源,借瓦剌人之手杀王振?”
张伯端没有正面回答,自嘲一笑,对陆云鹏道:“你认为凭我一人之力,能导致土木之败?”
“那太抬举你了!”
陆云鹏摇头叹道:“太上皇临朝十五年,有九年都在打仗,当年云南麓川蛮酋思任发做乱,朝廷三次大征,半个天下都在为此筹饷,耗空了国库。土木堡之败!庙算上军需不足,钱粮亏空就先输了三成。”旋即怒哼一声道:“还有七成是朱祁镇刚愎自负!但没你们这些内鬼,我大明岂能速败!”
张伯端脸色灰败的为自己申辩:“我断了大军水源,原是想破釜沉舟,让大伙冲出去,和瓦剌人拼了!没想到一接战就打崩了……”
老孟双手环抱,站在一旁冷冷嗤笑,“奸细就是奸细,说出花来也是个狗贼!”
张伯端讷讷无言,缓缓低下蓬乱的白头。
陆云鹏沉容问道:“我弟弟便是死在那时候么?”
张伯端沉默了小半晌,道:“后来王振看情势不好,让我们这些高手保护他和太上皇向外逃生。结果冲出去不到一里,便遇上了一队百余人的明军。那带头的首领高喊要为天下除掉阉竖,便下令放箭!结果他们真正想杀的却是太上皇!”
“那伙士兵携带铁胎大弓,扣铉如飞,明显是军中精锐的武将家丁,陆都尉以枪拨箭,挡在太上皇前面,中箭无数,尸身依然挺枪不倒!”
此时陆云鹏双目尽赤,双手已把身旁的铁栅扭弯,孟义山骇得紧退两步,心想张老头把那小陆都尉的死相说得挺惨,陆云鹏别心痛成疯,把老子当做仇人杀了,那可亏了血本!
‘
“陆局主息怒,兄弟愿意帮你报仇……”老孟赶紧表态和陆云鹏站在一起。
陆云鹏脸色更冷了,似乎重新找回了理智,问道:“当时下令射箭的是谁?”
张伯端道:“我事后追忆,那队硬弓手的首领,应该就是如今景泰皇帝钦封的武清伯,那位石亨石伯爷的亲侄子,石彪!”
孟义山听了耳熟,问道:“可是明军三虎里的石彪?”
张伯端道:“是,断水突围那天,石亨就在土木堡,他还为战败丢过官,后来新帝登基,石家叔侄又炙手可热了。”
张伯端一通竹筒倒豆子,对陆云鹏道:“被陆都尉舍命一挡,瓦剌人的骑军就追了上来,石彪只得弃了皇上走了!我们尽被也先俘虏,直到两国停战,方才把我放了回来,结果又被锦衣卫抓了!”
“看来整件事情,是朝中有人授意那石家叔侄,下手除掉太上皇?”陆云鹏的表情有点森冷的盯着孟义山。
老孟硬着头皮答道:“对!定是如此!”手心已经攥出一把冷汗。
“陆云鹏,你杀了我吧,老夫已经不想活了。”张伯端略显急切的说道。
“你不配我动手!”陆云鹏蔑视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招呼孟义山道:“咱们出去吧!我不会让总捕头难做。”
陆云鹏走在前面,孟义山望了眼神情煎熬的张伯端,啐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的跟着陆云鹏上去了。
两人从埋藏了很多秘密的地牢中重见天日。
陆云鹏对孟义山道:“你那位下属武功不错,眼下在客店里睡着了。”
孟义山吓了一跳,问道:“你把古小子杀了?”
陆云鹏淡笑道:“以他的正宗少林武功,一心逃跑的话我都要废点功夫,只是用了些小玩意把他暂时制住了。”
陆局主表情严肃道:“今后我们镖局在洛阳的行动,你们衙门最好不要多事!至于今日所见,讲出去便有大祸上身,你实在不该听的!”
孟义山拍胸保证道:“我疯了不成,这般重要的事漏出去,锦衣卫定要把我弄进天牢坐坐!”
陆云鹏一笑了之,张伯端他都懒得杀,何况一个旁听的老孟。
直到陆局主告辞去了,孟总捕头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整个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老孟心想还好铁枪陆是规矩套子里的人物,讲究和顾忌都比较多,不然我老孟可就得重新投胎了。也不知道孟婆那边能不能拉拉亲戚。
祥云客栈里,古振声好梦正酣,被孟总捕头一脚从床上踢在了地下,摇了摇发涨的脑袋,见孟义山站在旁边,还有些发懵。
孟义山问道:“你让陆云鹏用什么算计了!”
古振声俊脸一红,思索了一下道:“我追丢了王河,回来在房间里继续盯梢,闻到阵甜香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孟义山道:“奶奶的,连下五门的迷香都用上了!带着人撤了,不用再盯了!”
古振声被迷香放翻,虽觉丢脸,但不用跟踪陆云鹏,心中非常高兴,一来一去感觉赚了。
第二天一早, 老孟刚到衙门,李大人就找他去后堂,李崇义一见面就问:
“义山,昨天古捕头发现陆云鹏和王河有往来,我还想让你给他加派两个人手,怎么说撤就撤了?”
孟义山敷衍道:“近日查案人手不足,还是要小古帮忙,陆云鹏那边我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大人且看,我定能擒获王河。”
李大人见他那幅成竹在胸的样子,连说本府拭目以待,到时再给义山庆功,他对老孟的信任是盲目的。
孟义山一阵干笑,打都打不过,那里有抓王河的办法。
这时有门子拿进来一封名帖,说是田大人来拜访,李知府接过一看,见帖上写“黑石渡巡检使从九品田锡敬拜”。
李大人随手将帖往桌案上一放,命道:“让他进来吧!”
田锡的官职从九品,又是李大人最讨厌的阉党,平时都没有公务往来,暗想这人来府衙做什么, 李崇义还不知道劫船的事情。
少顷进来一人,身着浅青官服,生得瘦长个子,脸颊精瘦,一缕山羊胡子,田锡给李大人施了一礼,道:“卑职见过知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