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楼平视过去,便能看到大厅上方,四面悬挂着各式各样做工精细的灯笼。二楼环绕着大厅,三个面都是走廊,立着水曲柳雕花栏杆。栏杆上面偶尔倚靠着一两名公子哥,摇着折扇静静地俯视着一楼大厅里唱曲的姑娘。
长长的一条过道,靠街这面是喝茶的小间,里边那面是住宿的客房!
顺着过道往里走。走到尽头的雅间,童子对着里面恭敬的说道,“少爷,人请来了!”
“两位公子请进来吧!”声音清脆爽朗,不带丝毫拖沓。
童子将门推开,做个请的手势,转身离去。
两人朝里面望去。
只见一位锦衣公子手执拆扇,缓缓扇动,笑意盈盈端立在窗前。
见二人进来,笑嘻嘻地走到二位身边,连声请坐。
两人左右坐定,打量着这位锦衣华服的公子。
他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皮肤白皙,一抹剑眉流畅英气。眼神含蓄内敛,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不羁的浅笑。年纪上却比两人稍大一些。
再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也能很容易地分辨出,眼前的这位少年公子哥,绝对不是普通的市井平民。
锦衣公子随意一扫,表面看上去只粗略望了几眼,事实上却早已将两位少年全身上下审视了个遍。
眼前的两位少年,虽穿得仆素了些,但身上的气度和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不输任何达官贵人家的孩子,细看之下,两位乡下少年,倒蕴藏着寻常公子少有的氤氲贵气。
矮个少年,腰间佩带的玉玦尤为扎眼。羊脂玉,龙形图案,大气浑厚有底蕴,绝非凡品。
再看佩带这块玉玦的少年,相对普通男子的阳刚,倒多了几分女子才有的阴柔。再加上额间那一抹鲜红……
眼神纯净清澈,神情单纯通透,仿佛秋季山涧里缓缓流淌的浅溪,一眼便可望穿河底的沙石,不带半点污浊杂质……他与腰间的佩饰,却不十分相搭,有那么一点人嫩了些的意思。
然而少年人虽嫩,内力却非常淳厚。刚才他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
矮个少年,身姿轻盈,云淡风轻间,稍用内力,仅用一柄玉骨折扇,就逼停了受惊飞奔中的马,换作普通习武之人,只怕玉扇早己碎裂成渣了。
而高个少年,腰间佩剑也非凡品。从剑柄剑鞘上的图案便可看出端倪。剑柄为千年阴沉金丝楠木,金光灼灼。上面雕刻着龙形图案。剑鞘为龙身豺首的睚眦图案,龙生九子,其中一子便是睚眦!能普通吗?再细细一看,那枚龙型玉玦倒和这柄睚眦佩剑极为搭配。
看似普通的乡下少年,身上却带着如此不寻常的物件,又身怀这么奇特的功夫与深厚的内力。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对其深究一翻的。
锦衣公子浅抿了一口茶,笑眯眯地向二位少年询问道“两位公子,是要进京城赶考的么?”
两位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少年又接着说:“在下赵锦泉,是打邺城起身要前往京都而去的,不知可否有幸与二位公子一路同行?”
两个刚从偏远山村钻出来的土老冒,只觉得外面的世界天大地大,不是自己所在的村子所能比拟的,然而世界如何大法,现在的天下究竟是何人的天下!两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难怪先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若不是村里突然来了位大善人,捐建一间私塾,让他们能有幸读得几年圣贤书,现在只怕早已娶妻生子,嫁为人妇了。
在私塾读书期间,先生子翟也从不和学生谈论天下事,只教他们两耳别闻窗外事!
除了读书,便在私下里教授两位习武,或者修行内功心法。从不将外面的世界说与他们听。
所以两位乡下少年哪有什么眼光,看得透什么事物,单纯洁净得有如初生的春雨,初盛的春林。
在周菡儿和张熠然的眼里,只是觉得这位公子气质卓绝超凡,是一位有钱人!怎么都不可能有眼光看穿他的来头。
邺城以南,高高矗立着一座仙山赤云峰,人称小蓬莱,在山上住着一位得道高人--清儒上人,这位名叫赵锦泉的少年,便是清儒上人座下的关门弟子。
修炼之人,眼神凌厉如剑气,锦衣公子早已将眼前懵懵懂懂的少年看得透透彻彻的了。
好在这位公子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好奇两个人的身份,特意接近也只为探究一番而已,况且内心里,还想交下这两位少年做朋友。
乡下少年,本就没有什么心计,既然这位公子要求同行,反正也是同路,也就欣然应允了。
少年见周菡儿和张熠然答应得如此爽快,便非要请客吃饭。且要在这家高档的茶楼定下间房让二人住下。
两位乡下少年断然婉拒了,一是清贫惯了,住不得这么奢华的地方。二是别人不知道,自己能不知道吗?一男一女,怎能同住一间房?
三人喝了半盏茶,乡下少年便当他为朋友了,便也透露了姓名,约下第二日卯时,在城门口会合,一同启程。
※※※
和锦衣少年分手之后,天已黑透。
两人寻得间稍偏僻却清静不失雅致的客栈安顿好。用过晚饭,周菡儿少女心性又来了,吵嚷着要去街上转转。
没办法,乡下女子犹如井底之蛙,什么东西都能入她的眼,新鲜感一时半会也散不去,便也随了她。
天上一轮圆月升起,高悬在天幕上。周菡儿欢欣雀跃地在前面开路,张熠然怀抱佩剑跟在周菡儿屁股后面,两人踏着柔柔如流水般的清辉走到街上去。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虽然也不逢什么节日,街上行人倒多,小摊小贩就算了,街道两旁一溜的高档铺子,酒楼,茶庄,银楼……都挂着璀璨夺目的大招牌。
其中尤以一间生意最为好。
这幢楼大门装饰得华丽夺目,二楼外廓上倚着好些打扮艳丽的女子,手捏香帕,风情万种地朝着街上的行人招手,笑得花枝乱颤。
手执折扇的长衫书生,五大三粗的短衫汉子,面貌猥琐的浪荡公子。有笑意盈盈一脸期待的,有醉眼朦胧三五搀扶的,有步履悠闲熟门熟路的……
形形色色的男子进进出出,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