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面时,她突然结巴,脸颊微红,于是闭上了嘴。
知道是自己不知不觉间说的太多,提的要求太多,再说下去,就是为难人了。
许曜微微一笑,说,“很详细,我知道一处地方。”
“唉?”祈殿玥忍不住问,“有这样的地方么。”
“当然有。”
“那是哪里……?”
“不告诉你。”
“……哈。”祈殿玥抿着小嘴,“自己人也瞒哪。”
“卖个关子……好吧,冰岛,我能想到除了南北极以外,大概的地方就是冰岛了。”
“嗯嗯。”
“不过……”
“怎么了?”
“嗯。”许曜说,“不过,为什么会突然想去那种地方旅游呢。”
“…”
殿玥微微垂下眼眸,低头沉默,这是今天她不知道第几次沉默了。好久后,才轻声地道出几个字,“不是旅游,是我……”
“什么?”
“没什么。”
许曜的玩笑话戛然而止。
入秋以来,殿玥有些变化,起始只是悄无声息的,转眼一瞬的,可渐渐那份变化细水长流,持续得越来越久,终于在某天彻底改变。她突然不再宅家,突然常出去采风。开始写书,开始多愁善感,开始学会了隐瞒。
她有心事,却不肯再说。
料定那必是一件无法诉说且难以解决的心事,想要解决是如此的困难,以至于那个掌握了灵力修炼且能肆意穿梭小世界的神女,也变得缄默不言,默默将所有烦恼都藏于心中。
祈殿玥说得很小声,随后起身收拾碗筷。
“……”
她既不愿说,凭其固执的性格,想必再如何追问也得不到答案了,若是强求答案,反倒激起她的反感。
许曜了解她,也许是傲娇,也许是不愿添麻烦,又也许两者皆是。
该如何是好呢。
有问题,就会有解法。但生活向来不缺乏这种情况,寻不到问题,不知晓前进方向。前方的路途是漫漫迷雾,总算跨过迷雾,来到路口,却发现前方岔路像枝叶一般弥散开来,更寻不到方向了。这时候,连想要努力都成了一种奢望。
落日以后。
时间到了傍晚的蓝调时分。
天上的弦月缓缓爬升,星星一颗接一颗的眨眼。
月色下,祈殿玥解下围裙,擦了擦双手的水渍,走进院子的杂物间内。
这里摆着一张古老而破旧的书桌与木椅,几十年前,许曜的祖父在世时,老旧的桌椅在这儿;几十年后,当许曜和祈殿玥来到这儿居住时,老旧的桌椅也还在这儿。
这中间经历了多少事呢。
桌子面向窗台,能看见窗外光景。这中间又看过多少月升月亮与春夏秋冬呢。
她坐在桌前,轻轻抬首,金色的眸光凝望着窗外的夜空。
逆光的窗台呈现出雾蒙蒙的暖橘色,每一块玻璃上都是雨滴被晒干了的斑驳的污渍。
暖色的路灯盖过了星星和弦月的光辉,透过窗台,照射进了屋子。
光线投射之下,灰尘如蚊虫飞舞,粒粒悬浮。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那笼罩在黑暗中的柔软白皙的纤细玉手,伸向暖色路灯的投射之下。
白皙得没有血色的肌肤,蒙上了黄色的光。
灯光下,有窗台前十字框架的投影,有窗外蚊虫飞舞的跳脱的影子,也有院子围墙的隔断,影子随着光线而存在、移动、变化。
但是,唯独她的手是个例外。
在灯光下的她的手,却不见半点清晰的影子。
光线像是直直透过了她手部的肌肤与血肉,打在了地面上。
直到她深呼吸一声,闭上双眸,静心冥想许久。
当再度伸出手时,窗下的光线终于也有了她那只手的影子。只是,她的脸色却愈发苍白了。
她想起那句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切都有个尽头。
时间推着旅人前行,于是人们不可避免地走向尽头的终点。
她拾起笔,写下一行行在这个世界熟读的了然于心的文字。
“时间并不相同。”
“时间不比星星更稳固。时间在行星和恒星周围加速、弯曲,在山上和山谷有所不同,同空间交织在一起,可以像海一样弯曲、隆起。物体,不论是行星还是苹果,坠落还是绕轨运行,都不是因为引力作用,而是因为它们坠入了更大质量的物体造成的光滑的时空褶皱中——如同陷入池塘的波纹中。”
“如同宇宙中其他所有事物一样,我们跌向那些质量更大的事物。”
“不幸的是…这就是命运,而我们难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