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愣着想什么呢?”
雍城官邸中,暖炉熏人,元冠受、崔延伯、萧宝夤、元颢四人团坐,元颢见儿子望着酒杯发呆,便踢了他一脚。
元冠受回过神来,笑道:“不瞒父王和两位叔伯,岐州之战后,我去正骨,有一大夫跟我说,我非此世间人,乃是武曲星下凡。”
“准是个神棍,想骗你赏赐他钱财,这种人阿翁见的多了。”
面上多了些风尘之色的元颢似乎早就忘了和儿子的龌龊,拍了拍元冠受的肩膀,道:“哈哈,不过三郎勇武不让项王,说不得真是天上武曲星下来的。”
北海王元颢带领的北路军,在高平到安定的山区里,和万俟丑奴兜了一个多月的圈子,最后连持节监督北路军,最主张积极进剿的黄门侍郎杨昱都绕不动了,听闻南线岐州大捷,两人便悻悻地引军南下,与齐王萧宝夤汇合。
而元冠受,自从岐州之战以后,便整日魂不守舍的样子,旁人见了,以为是杀戮过重,刺激了少年心智。
可元冠受自己知道,那个神神叨叨的老道士,让自己的心念动摇了起来。说起来也可笑,自己一直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既然现在自己明明白白地存在于这个世界里,又不由得让他对苍天多了一丝敬畏。
“世上可有鬼神?”
元冠受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在座的其余三人听了到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北魏南梁都已成为了“地上佛国”,寺庙数以千计,僧侣和其附属人口更是无法估算,最少也有数十万之数,因此佛教徒非常多,有鬼神之论自然不足为奇。
萧宝夤斟了一杯酒,淡淡地说道:“若有鬼神佛陀能影响人间,哪还有各位人杰什么事?”
仰头一口饮进杯中物,齐王萧宝夤“呵”了一口气,复说道:“本王小时候,父皇讳鸾好道教金丹,喜厌胜巫术,最后他提防的萧道成与萧赜的子孙没篡夺他的江山,倒是那乱臣贼子萧衍登临九五,若是那些道士仙师真管用,大齐的三千里江山,又怎么会丢给萧衍这个信佛的?”
说起爹来,北海王元颢也是一肚子的气,他恨恨地说道:“三郎,你不晓得,你阿公当国的时候,那些和尚骗了咱们家多少钱帛,到最后你阿公被圈禁,咱家落了难,除了西行寺的老和尚肯搭救,其余的,没一个敢见的,那些秃驴,都是披着袈裟的贼头。”
老北海王元详当国的时候,北海王府风光无二,后来在政治斗争中失败,便渐渐衰颓下来。这些事情元冠受是略知一二的,却没见父亲亲口说过,今天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与好兄弟齐王萧宝夤互相倾诉那坑自己的先父打开了话匣子,嘴开始停不住了。
“那些秃驴,整日里不好好念经礼佛,就想着捞取财物,更有甚者,还参与大阀与皇族的争斗,在背后悄悄出谋划策资助钱帛。本王前几年还听说,有个天竺的得道高僧,名叫达摩的,来了洛阳被洛阳本地的寺庙排挤,最后给挤到了南梁去,你说可笑不可笑?”
崔延伯补充道:“此事确实听说过,当时恰逢太后临朝,朝中争斗不休,南方梁国派重兵出击汉中、寿阳,可就是浮山堰那般骇人的人祸,天下诸般凶险之事都一一化解,堪称逢凶化吉,因此太后修建九层佛塔永宁寺还愿,连从天竺来的达摩都啧啧称奇,口称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