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
炉火温热宜人,可空气中仿佛透着似有似无的冷意,令人心中生寒,姜拟月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袖,看向沈风絮的方向。
可沈风絮却只端坐不语,眉间眼底皆是一片淡然之色,没有半分紧张慌乱,仿佛方才所言,皆与她无关似的。
姜拟月不是第一日认识沈风絮了,但如今见到沈风絮如此,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安,她也不知道沈风絮为什么每次都能如此淡然处之,若是换做是她自己,怕是早就紧张地大汗淋漓,哪怕如今此事并非是冲着姜拟月而来,她仍是为沈风絮捏了一把汗。
偏沈风絮本人仿佛无动于衷。
今日之事,自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酒盏碎裂倒也罢了,可鹦鹉之死,定是有人暗中设计,加之胡皇后与柔妃的寥寥几句发言,便无端地描述了一位不祥的灾星出来……
眼下,能让人联想到了,无非就是方才打碎了酒盏的沈风絮了。
沈风絮对此心知肚明。
但她面不改色,只是微微偏头,悄然打量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色,及见到姜拟月也看向自己时,便微微一笑,笑容温柔浅淡。
她心中大概有些想法了。
皇宫中与东宁伯府不同,在东宁伯府里若是将要发生什么事,沈风絮或多或少都能有一二准备,可在皇宫里,皆是沈风絮所接触不到的事情,便如今日,一切都发生的突然又出乎意料。
所幸,沈风絮前世身份宁王世子妃,时常出入宫中,对于宫中众人的性格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不至于完全一头雾水。
不多时,有内侍从太和殿外走了进来,他身上还落了一身的风雪,在走进来之前轻轻抖洛了一番,才快步走进,道:“禀皇上,李大人身体不适,今日告假了,并不在钦天监内。”
此前来时还没有风雪,想必是方才宴会时,正有风雪飘散。
明锦眉头一拧。
今日虽是除夕之夜,但明锦一向重视天象,钦天监中并没有休假,故而李槛应仍在钦天监内,且李槛若是因病告假,他为何不知道?
可明锦也没有细问,皱了皱眉,便道:“那钦天监里还有何人?”
“监副孟大人如今还在。”内侍恭恭敬敬地道。
“让他过来。”
“是。”
不过片刻之后,便有内侍领着一身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先是行了大礼:“微臣孟延年见过皇上、皇后。”
“起来吧。”明锦不由皱了皱眉。
孟延年看上去清清瘦瘦,十分孱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似的,且已经年过四十,却仍只是钦天监的监副,官位低末。
而李槛今年不过二三十岁,不仅对于天象了如指掌,且看上去也温文尔雅,一表人才,所以一直以来明锦都重用李槛,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孟延年。
或者说,第一次注意到朝中还有这么一个人。
但眼下李堪告假,明锦一时无人可用,便只好问道:“今日天象如何?”
孟延年稍稍低下头,略微思忖了片刻,继而道:“今日本天晴云散,可就在方才,忽然大雪纷飞,微臣便怀疑是有祸事发生,于是在来的路上遥看天色,正见长星袭月,显然是有灾星现世。”
明锦原本紧皱的眉头便稍稍舒展了一些:“有祸事发生?是什么时候?”
孟延年回忆了一下,道:“约莫小半个时辰前。”
正是鹦鹉死的时候,与孟延年所说正对的上。
明锦的神色便有些沉了下去,不知不觉,他已经信了孟延年三分:“你说,有灾星现世?”
孟延年沉沉点头:“并非是微臣危言耸听,皇上大可以让其他钦天监的同僚们看一看,看是否有长星袭月,便可证明微臣所言非虚。”
钦天监的同僚?明锦摆了摆手,李槛都已经告假了,再寻其他钦天监的人没有意义了。
明衍面色略微有些不大好看,自孟延年进来后,他便有些担忧了起来,他一开始安排的人正是李槛,可李槛却莫名告了假,来了个孟延年,他便有些不安,可谁能想到,这位孟延年的说辞,竟然同他与李槛所商量的不谋而合。
未免令明衍心中生疑了。
但眼下明衍却不能说些什么,只看着孟延年,手指微微攥紧了。
而明疏却笑了笑,在明衍边上轻声道:“四堂哥,想必是太和殿里太过闷热了吧?我看四堂哥的脸都有些红了。”
明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他以前与明疏的关系倒也不错,或者说,明疏这个人比较肆意随性,与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差,他一向不争不抢,也与旁人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疏似乎站在了明衍的对立面上。
是,明衍想起来了。
就是从他开始维护沈玉楼起。
“自多了个义妹后,我看堂弟的话是越来越多了。”明衍冷声道。
明疏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我只是多了个义妹,那么……四堂哥呢?柔妃娘娘可知道吗?”
明衍心中一凉。
柔妃的确不喜欢沈玉楼,他如今虽然暗中与沈玉楼联系,但一直都是在瞒着柔妃的,只想着等日后在慢慢与柔妃提起就是了,今日虽让柔妃帮衬一二,但柔妃也并不知晓,今日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沈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