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一喜,直呼道:“恭迎六小姐回府。”
身后的奴婢也一并跪下,顿时声音嘹亮。
柳思璇见在眼底,眸光渐深,缓缓对他们开口:“你们起来吧。”
柳思璇此次回京是单骑回来,她的贴身丫鬟都在马车里,她的父兄还要过几天才到。
家仆笑道:“六小姐回来,奴才等不胜欣喜,特意给六小姐备下了好酒好菜,还望小姐笑纳。”
有酒有菜,柳思璇闻言,不禁眼神一亮,笑容满面:“你们辛苦了,我很满意。”
接着,由家仆负责牵着柳思璇的宝马踏入府中,柳思璇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回廊,廊檐下一丫鬟负责煎药,柳思璇见状,挑了挑眉,“这是有谁病了?”
柳将军府多年不住人,除了忠心耿耿的家仆丫鬟们外,柳家的一些人都跟着去了边关。
眼下柳将军府抛去柳思璇这个主子,就没有人还在柳将军府里。
不知谁生病了,还要煎药?
“回禀小姐,那药是老将军嘱咐奴才等煎来给他服用的。”家仆眼明手快地抢先回答。
柳思璇一怔,柳老将军征伐多年,身上早就落了病根,在山平关时一直服药治病,这几年病情加重,大夫嘱咐柳老将军不能轻易动怒,只能好生将养着。
现在回到京城,也的确是要日日服药了。
“你们且小心看着,别煎糊了。”
柳思璇淡淡道。
一想起柳老将军的病情,柳思璇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无论如何,柳老将军是疼爱她的长辈,给予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是她的亲人,可是慈祥的长辈常年被疾病困扰,她这个当晚辈的,偏偏无可奈何。
这是非常悲凉且无奈的事实。
“是。”
家仆瞅出柳思璇的心情不佳,悄悄对丫鬟使了眼色,丫鬟会意,忙继续煎药,家仆也应声退下了。
柳思璇由一开始的心情雀跃,脚步逐渐加重,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将军府的花园装置。
柳将军府并不修得气派恢宏,更不奢靡华贵,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清新风秀,雅致天成。
柳老将军不仅是能征善战的将军,更是好书喜乐的风雅人士,将军府还有一间琴房,专门摆放柳将军从外面搜罗来的一些古董。
柳思璇缓缓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大厅。
此时厅堂内已摆上了热腾腾的饭菜,府中下人皆垂首敛目,柳思璇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尚未洗漱,于是拐了弯,来到自己的闺房中,沐浴更衣。
柳思璇回来,府中丫鬟也都前去等待她的嘱咐。
“我要沐浴更衣,你且去打热水吧。”
柳思璇一边解下佩剑,一边说道。
丫鬟退下,独留柳思璇一个人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这里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院外的大树依旧郁郁葱葱,花木繁盛,而她,却不再是小孩子了。
回想着在边关经历的种种,柳思璇倚额,歪头叹气。
佩剑被她放置墙头,作为将门之女,她从小就和其他闺秀不同,习得一身好武功,以前在京城里胆小怕事,什么都不敢,被人欺负了也碍于自尊心不置一词,那时候,是她救了她。
那时候,她在想,这个世上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些人那么可恶的。
于是,她勤学武艺,也逐步改变了自己的脾性,变成了人见人愁的“柳六小姐”。
柳六小姐在京城的日子并没有过得很久,柳老将军请缨去边关,皇恩浩荡,允许全家都跟着去,她也一样,年少时那份不一样的友情,也随之藏在心底。
一走就是十二年,如今她已十八,尚未婚配,立下战功,初露锋芒。
而她呢?
柳思璇凝眉思索,心绪繁杂,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出头绪,索幸起身,来到书架上随意翻翻开。
好巧不巧,丫鬟提着热水回来了。
柳思璇随之走向梳妆台,坐下,放下头发,对着镜子,用手指描绘着自己的五官。
五官秀丽,浓眉大眼,在边关待久了,她有着小麦色皮肤,因常年习武五指生茧,不像其他小姐那般细腻。
她的的确确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
“小姐,可要奴婢为您梳妆?”
丫鬟低声询问。
柳思璇摇了摇头,“不必了,你先退下吧。”
“是。”
丫鬟关门,徒留柳思璇一人在房中。
柳思璇吸了一口气,此次回京,建安帝诏他们全家进京,表面上是天子恩宠,实则是另有乾坤。
齐王去封地后依旧蠢蠢欲动,山平关外的蛮夷已平,不足为患,柳家是建安帝安插在边疆的一枚暗棋。
这么多年了,柳家无怨无悔地守着山平关,从不问缘由,他们守卫疆土,护百姓太平,现在回京,思来想去也只有与太子殿下有关了。
邵家是楚崇贤的外家,可同样的,柳家的支持一样不容忽视。
更何况,柳家是支持天子的保皇派,如此一来,太子殿下的地位将会愈发稳固。
当然,除了这一点,也有建安帝有意安抚柳家,让柳老将军安享晚年的考虑。
毕竟,柳老将军一生为国,披肝沥胆,劳苦功高,如今他已年过古稀,不赶紧回来,难道真的要死在边塞吗?
边塞的广袤风光再好,又如何比得上家乡的山水?
柳家回京,启用重用是一回事,支持楚崇贤又是另一回事。
邵家占着外戚的敏感身份,即便他们谨慎谦逊、功勋卓着,可说实话,权贵荣华太盛,于邵家而言绝非好事。
——盛极必衰,亘古不变的道理。
柳思璇发丝三千地垂落腰间,不像飒爽英姿的女将军,多了几分江南儿女的柔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