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五班宿舍。
八本政治教育笔记本整齐地摞在班长的办公桌上。
最上面一本是曾火东的,他的笔记嘛,记得还算工整,基本上挑不出什么明显的毛病。
接下来的五本,检查都还算马马虎虎。
倒数第二本是王泗盼,翻开来,那写的字就有点不入眼了,歪三垮四不说,还涂涂改改的。
梁荆宜朝坐着小声说话的新兵们斜眼看去,正好与早有准备的王泗盼的目光相迎,可人家不是选择回避,而是咧开嘴笑了不说,还同步地频频朝他点头示意。
“王泗盼!”
“到,班长。”迅速站起来的王泗盼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回的浅笑。
“看你记的笔记,都写的什么玩意,你还好意思笑?”梁荆宜右手的食指大力猛戳了几下那本政治教育笔记本。
“班长,我写不好字,读书时我就不喜欢写字。”说完,王泗盼习惯性的又准备咧嘴笑了。
“信不信再笑一声,我敲掉你的大门牙?”梁荆宜黑下脸来。
今天在开训动员大会上,新兵营营长谢华宜说了,从现在开始这些新兵就是一名“准军人”了,要用军人的标准来约束和管理他们的一言一行。
而像王泗盼这种爱强调客观理由的德性,必须施以暴力威胁,甚至进行人道主义毁灭。
见人家没吭声,他继续用更加严厉地语气教训道,“不要分不清好坏,不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是,班长。”王泗盼在回应时声音哽咽,好像受了什么很大的委屈似的。
梁荆宜让他先坐下,毕竟新兵刚来部队不久,万一搞得狠了,也担心人家心里一时接受不了,出现个什么偏激行为,那就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
拿起最后一本张坤延的,翻开来,梁荆宜当即就傻眼了,特么的“甲骨文”重出江湖。
如果说,当年同班战友蒋古日写不来的字,记笔记时用符号代替,尚属于是有情可原。
那么,现在张坤延写的这款怀旧版的“甲骨文”,就属于是典型的“精虫上脑”了。
毕竟小学三年级都没有读完的蒋古日,你也不能要求他太多。
而一个正规九年制义务教育出来的人,能把很多字写成魂散形也散的三截,铁定了是思想上出现了问题。
“你说这些字,是写给谁看的吧?”梁荆宜斜着眼问他。
“嘿嘿,班长,我是写给自己看的。”这货憨笑着回应,并且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的表情,就更别提愧疚了。
我考,今年带的新兵五班怎么会出现这么个奇葩人物!梁荆宜恼怒到都想“以武会友”了。
二零零零年带新兵期间,集团军下发的《法律援助卡》只是昙花一现,去年和今年就没了个下文。
但是部队把“尊干爱兵教育”搞得紧锣密鼓,声势一浪高过一浪,像那种“四管四防”,干部和班长们都是拿来当歌唱的。
“写给自己看的?你小子来当兵,难道是为自己当的吗?”眉头紧锁的梁荆宜握紧了拳头,可很快又松开了,“如果打人不违反部队规定,我都想把你揍到去看骨科医生了?”
“班长,这个我信,你有这个能力。”张坤延把那种憨不拉叽的傻样发挥到了极致。
“让你特么嘴硬!”一声闷响,跟着是“哐当“一下,那是后背撞到了床架。
“走,出去,特么的你还不得了了,这才当几天鸟兵,就学会顶嘴了啊!”班副路阳朝虎着脸,大力推了几把眼圈瞬间泛红的张坤延。
门被识趣的新兵拉开,随即俩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刚才的王八拳是梁荆宜打的,面对这种死皮癞脸的二货,唯有“以武会友”方能达到目的。
至于路阳朝能主动“接盘”的原因,那是因为他交待地很清楚:对本班新兵日常的管理,必须要学会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一个在前面打一巴掌,一个在后面迅速给一颗糖吃。
这种“一唱一合”的配合,只要班长和班副灵活运用好了,对付刚刚踏入军营的新兵蛋子们来说,那是攻无不克的。
既然张坤延被王八拳揍得感到委屈,那么,接下来就是由负责唱红脸的路阳朝送去“安慰”了。
这里所说的“安慰”,也就是指做做思想工作。
一记王八拳还不至于把人锤到怀疑人生,所以梁荆宜一点也不担心。
经过这么一番修理后,新兵五班的政治教育笔记本,那是个个记得工工整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