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晚上董富贵会打电话过来,那是因为班里昨天出了点“小状况”,他是准备如实汇报情况的。
谁知道听说嫂子也在场,他当即就激动了,脑瓜子随即一热,便把正事给忘了。
他要汇报的情况大体上是这样的:
连队炮手训练由他和一班的老兵叶伟庆负责,那天的大雨从早上出完操,一直下到吃中饭才歇了口气,原计划上午进行户外训练的炮手们被集体安排在炮库,搞炮闩的分解与结合。
要说炮闩的分解与结合这个课目并不难,可偏偏新兵们被拉到炮库坐下后,便有些人心里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原因无它,组织训练的老兵们会打着“锻炼新兵体能”的旗号,为所欲为地反复操练他们这些人。
至于操练他们给出的理由嘛,那是多又多,像抓最后一名、抓超时、抓训练中违反操作规程等等,只要是被逮住的人,少则罚做俯卧撑或是举炮弹五十下,多则就是举它个一百下和冒雨百米冲刺去了。
负责炮手训练的干部是副指导员刘河爱,他在九点左右就回了宿舍,作为一名政工干部,他本人还是喜欢抄抄写写搞搞文字工作多些。
干部要是在场,老兵们即使想锻炼新兵的体能,但多少会有所顾忌。
可一旦干部不在位了,那他们可是很放得开的。
何朝利就属于是运气不好,撞到了枪口上。
在四人一组的训练中,由于操作失误,他手一抖,“呯”的一声,击针从近一米来高的台面砸到了水泥地面上,组织训练的董富贵当场就黑脸大声呵斥起来。
其实作为炮手训练的负责人,这个时候呵斥犯错的新兵无可厚非,但他言语太过粗鲁和激烈,就让人有些接受不了了。
当然,面对发飙的班副,何朝利也不敢还嘴,他只是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向董富贵。
“特么的,不服气是不是?”气头上的董富贵不爽地抬手一指。
在他的潜意识里认为:新兵既然犯错了,那就得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并虚心接受批评。你瞪起眼睛来看人,只能说明你心里还有怨气。
此时,新兵们个个低着头,连气也不敢大声喘的,他们担心老兵们会借这个机会“集体火起”,然后,再罚他们“连坐”。
这种“一人得病,全家吃药”的特殊治疗方法,在新兵连期间几乎每个人都是品尝过的。
考虑了几秒后,何朝利嘴里却冷不丁地甩出一个“是”来。
我考,这个“是”当即一石激起千层浪,董富贵的脸色瞬间由黑转紫,又由紫转黑,自个班里的新兵当着全连炮手的面居然敢顶撞自己,这不是摆明了让自己下不了台嘛!
以他的火爆脾气,这个时候应该“以武会友”了,但当着众人的面动起手来终究是不好,特别是“尊干爱兵教育”搞得如火如荼的现在,万一点子背,被人说漏了嘴,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正当他思忖怎么处理才显得妥当又有面子时,另一个负责人叶伟庆坐不住了。
只见他一个箭步向前,伸手大力推了一把何朝利:“干嘛呀你,反了是不是?我看你的班副平时对你太好了是不是?你们这些人啊,是吃两顿饱饭就忘记了过去的黑暗,给一点阳光你们就灿烂。”
这两句台词百试不爽,即插即用,效果良好。
停顿了几秒,“新兵们全部起立,站到墙壁那边去。”他又扯了一嗓子。
这不是要新兵们面壁思过,而是要开始锻炼身体的节奏了。
在炮库训练瞄准手的刘华占和董宏正也让六个瞄准手暂停训练,准备好接受身体的锻炼。
很快十多个新兵靠墙站好。
“你们不是精力挺旺盛的吗?那就把它用在该用的地方。”叶伟庆下达“俯卧撑准备”的口令。
在一个个虎视眈眈的老兵面前,新兵没有一点脾气。
抛开兵龄不说,连队炮排第二年的老兵有二十多个,而新兵的人数才够他们的一半多点,老兵的优势太明显了。
“先做一组一百个的,自己数出来。我看看效果,如果效果好,就起立不做了;如果效果不好,那我们就继续做。”一脸严肃的叶伟庆拉长了声调继续说,“和老兵顶嘴,那是不服从管理,说得严重点,都够给你一个警告处分了。”
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让新兵们听了自然感到压力山大,所以做起俯卧撑来,谁也不敢打“马虎眼”。
此起彼伏的一、二、三、四、五......响彻了连队的整个炮库。
“你做得不合格啊,这又不是凑个数,之前做的都不算,明不明白?”叶伟庆的手按压着何朝利的后背,那意思是让他把身体往下放,否则俯卧撑做得再多,继续不算数。
何朝利没有给出回应,他按要求把身体放低,随即开始了从零开始。
要论身体素质和吃苦耐劳这两方面,他在同年兵里面还是比较靠前和优秀的,这得益于他在家里干农活比较多,所以手臂力量和腿部力量得到了充分的锻炼。
唯一比较薄弱的一环是身体僵硬、机械,做起队列动作来,毫无美感可言。
“老董,你们班这个兵的脾气倒是挺倔的。”叶伟庆瞥了瞥已恢复到正常状态的董富贵。
“有个性,一根筋,不过我喜欢,像极了去年的我。”董富贵命令何朝利起立。
叶伟庆有些懵圈,他搞不懂这货想干什么。
“我带他下菜地玩玩。”董富贵的脸上露出了诡异地微笑。
从地上起立的何朝利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班副下一步将要采取什么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