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让廊道内再次安静下来,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几个小时过去了,一旁的手术室门却一直没有打开。
佟宴站在一旁,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凉意传达到她的全身,她感觉浑身没有半点温度。
略显酸麻和呆滞的瞳孔内映着的是不远处的那亮着的手术室灯,刺的她眼睛有点疼。
脑海中再次想起不久之前的那一幕,老人的身子在她的眼前顺着那楼梯滚落下去的画面。
“跟我来。”耳边突然的男音拉回了佟宴的思绪,还不等她回过神,她已经被人拉着手腕朝着一旁走去。
安静的楼道内,寂静无声,伴随着安全门一开一合间,漆黑的楼道内的感应灯亮了起来。
顾萧棠一把甩开佟宴的手,触不及防之下,佟宴的身子不稳的后退好几步,撞到了一旁的楼梯扶手,膝盖传来一阵剧痛。
“为了离婚,你还当真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耳边男人冷冽的嗓音像是刀锋般刮着人的耳膜,就好像,他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吐出一把锋锐的利器。
佟宴正撑着楼梯的扶手准备直起身子,听到顾萧棠的这句话,她的身子一僵,半天没有任何的动作。
我找爷爷谈点事,期间发生了点争执。
才过不久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响起,当时,在惊讶和不解当中,她还生出了一丝感激之情。
可是现在……
为了离婚,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呵,原来,她误会了呀!
也对,在那样的情况下,换做是谁,也都会认为是把她老人推下去的吧!
膝盖的疼痛好了些,佟宴直起身子,转头对上一旁的男人那充满着戾气和冷沉的目光。
她笑了笑,开口,“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是什么目的吗?而且当时也是你让我拿着玉麒麟去找爷爷的,我哪里做错了吗?”
她话落,男人的一张俊颜沉的似乎能滴出水来,下一刻,只见他猛然上前,再次握住佟宴的手腕,力道大的仿佛要把她的手腕骨给捏碎。
“是,我是让你去找爷爷交换条件,所以,爷爷不答应,你气急了不惜动手?”他一边说着一边逼近她,锋锐的俊颜像是沙漠里的沙尘暴,有种随时要把人吞灭的恐怖。
而且两人此时站在楼梯间,他每说一句话都会伴有一遍一遍的回应,听在人耳中像是巨雷击打在身上。
手腕的疼痛让佟宴想要痛呼出声,可最后她都死死的咬唇忍了下来。
原来,在他的心里,她为了想要跟他离婚,还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啊!
佟宴勾唇冷笑了一声,白皙的面容此时倒有点泛红。
“随你怎么想。”她淡然的回望着他,“这次的事是我的错,我不会推卸责任,爷爷没事最好,如果有事……”
如果有事……
“怎么,有事你难道准备拿你自己的命来陪?”男人凉薄的嗓音带着凉讽的在佟宴的耳边响起,她抬头,对上他眼底那一片骇人的浓稠。
“如果你觉得我这条命值的话,那你就拿去好了。”她说,神情要多漠然有多漠然。
这已经不是顾萧棠第一次从她的口中听到要把她的命拿走的话了,可是一次比一次漠然和无所谓。
好像,在她的眼里,她的这条命,还不如路边的一只阿猫阿狗。
而相比较于她的这条命,在她的世界里,比这条命重要的东西却多了去,为了那些东西,她不管做什么都行。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里,顾萧棠就会止不住心里那忽然涌上来的愤怒和烦躁,就比如现在,看着眼前的这张脸,他竟然有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真是可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跟她说话,他得要好几次的深呼吸才能平静自己的情绪。
顾萧棠其实是知道,不管用什么东西去讨好爷爷,如果涉及到离婚的事,他一定是不会同意的。
本来他也只是想让她去那里受受挫,可没想到……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在短暂的寂静过后,楼梯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佟宴的瞳孔猛然一缩,脸上还能感觉到眼前的男人那灼热的呼吸,佟宴有点烦躁,抬手想把他的手给甩开。
“你放心,我……”
“哼,你以为你的这条命有多宝贵,什么都可以用来抵?”顾萧棠话落,楼梯间的感应灯再次亮了起来,两人面对面间,她听到他说,“如果爷爷有事,就算十个你,也补偿不起。”
就算十个你,也补偿不起。
佟宴的神情一怔,可下一刻,却又恢复淡然。
也对,她这样的人,怎么能跟那样声名赫赫的大人物相对比呢!
“我知道我命贱,可就算再命贱也只有一条。”女人低低的嗓音在楼梯间响起,下一刻,只见她抬头看着他,笑道,“做牛做马肯定也是不够的,那就只有下辈子再还了。”
她话落,不知是她话语里的哪个字触到了顾萧棠,只见他瞳孔猛然一缩,深邃的眸间像是被覆上了一层浓稠的雾霾,化不开,也散不去。
顾萧棠没有再说话,而是一把甩开她的手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安全门在眼前被重重的给带上,在寂静的楼道内发出“砰”的一声响,连带的,还有那一遍又一遍的回音。
佟宴后背靠着楼梯的扶手,身子无力的下滑坐在地上,双手掩面,有低低的啜泣声从楼道内溢开。
*
手术是在凌晨四点二十结束的,手术很成功,只不过病人的状况却不怎么乐观。
到底是一个都快年过花甲的老人,就算身体再硬朗,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出大事都是万幸的了。
不过,医生说在滚落的期间,老人浑身有多出地方骨折,最严重的是右腿,有可能以后都不能行走了,头部也有中度的脑震荡,虽然手术很成功,可是醒来的几率却只有百分之五十。
手术结束,病人被送往了病房,顾家的其他人都相继回去了,不过顾萧棠的三婶却留了下来照顾。
突然的事故谁也没有想到,好在是在晚宴结束后发生的,所以这件事除了顾家的人,外界都不知道。
要是被媒体知道报道出去顾家的老太爷出了事,那暮城估计也要小小的闹腾一下了。
医院,地下停车场。
顾萧棠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佟宴正背靠着轿车的车轮坐在地上,头微微的低垂着,像是睡着了。
男人的眸光陡然一深,冷峻的面容在瞬间变得更加阴郁。
跟着他身后走出来的顾玮笙自然也看到了,只见他收回视线,道,“大哥,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佟宴,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顾萧棠在原地站了几秒,随后才迈步朝着佟宴那边走了过去。
佟宴睡的不沉,也可以说根本没睡,听到耳边的脚步声,她忙一个激灵的抬头,看着走到面前的男人,她面容一怔,随后快速的站了起来。
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她的腿有点发麻,站起来之后身子一个不稳差点又坐下去。
顾萧棠冷着眼看着她,没有抬手去扶,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定定的站在原地。
好不容易扶着一旁的车身站稳,佟宴抬头问,“爷爷……他怎么样了?”
在这之前,佟宴其实有过去手术室那边,可是却正好遇到去洗手间的曹君清,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被拦了下来,也被禁止不能过去。
“这难得的机会,我以为你离开了。”男人答非所问,嗓音说不出的嘲讽。
“离开。”佟宴苦笑,“我就算走到天涯海角,在法律上,不也还是你顾萧棠的妻子。”
对上她唇边的苦涩和凄凉,男人眸光微眯,可却什么都没说,打开一旁的车门坐了进去。
佟宴站在原地,看着一旁没有立即发动的轿车,她微微垂眸,随后绕过车身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