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我两世为人亏欠的人不多,可您却是一个。”
他一双手轻轻摸着瓷罐,声音里面难得的隐含着温柔,他知道她最担心的是她留在沈家的儿女,所以照顾他们是他两世的责任。
“嬷嬷,我两世唯一动心的姑娘,她心里面却没有我。”
他抱着那瓷罐说得温柔,可眸子里面的悲凉却像是要溢出来一般,他心里面其实很清楚——若说他与顾锦姝是青梅竹马,那么周紫黛那马鞭挥下去之后,两个人注定便是有缘无分。
那个在他的幼年为数不多的光亮,终究是被他一点一点毁灭。他曾经何时想过放手,可放手的结果如何?她喜欢上了冉一辰,那个像是猫抓老鼠一般逗弄她的伪君子。
“我曾经想过放手,可她却是一个眼瘸的。”他深呼吸了一口,忽然说得有些涩然“嬷嬷,我其实很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藏苦那秃驴说世间万物自有缘法,可为何我与她就没有缓和的可能呢!”
他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更像是细语低喃,那低沉的声音与外面的雨雾相互融合,然后被雨声所掩盖。
顾锦姝坐在不远处的躺椅上默默瞧着外面的雨幕,她在侍候父亲喝药的时候从管家那里得知周念枕还活着的消息,她明显感觉到父亲的神情有那么一刻的放松。
——也就是说,父亲极有可能是明宣帝的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占据了天时,却不想这世上总有一些迷雾等着她慢慢解剖,当然最让她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上一世的周念枕确实死了。
难道这一世因为冉一辰的刺杀,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吗?
若是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原有的痕迹,那么她又当何去何从?是在这乱世当中给自己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还是继续龟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面与世无争?
她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也无法做出相应的对策。
上一世沈青辞之所以异军突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手里面握着秦州的兵权,而这一世周念枕应该很快便会登基为帝,虽然不知道他的斤两,然而能被明宣帝选中的人应当不是昏庸之人。
冉一辰的大军应该很快便会压境,可蓟州有青淮水域为天然屏障,想要渡河攻打蓟州怕是会大败而归,到时候蓟州会出现一段喘息的机会。
而这也是所有世家大族重新划分势力的最佳时机,蓟州的沈家、杨家、萧家虽是本地豪族,可北地而来的氏族也是家学渊源,所以这一场擂台战明显不是轻松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就在她寻思着日后该如何自处的时候,沈青辞像是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身边。而顾锦姝瞧着他一身被雨水打湿的衣衫微微愣了一下,想要抬眸朝外面看去却发现丫鬟们早已经被她打发了出去,“你怎么了?”
不是她大惊小怪、草木皆兵,而是真的感觉到沈青辞今日有些不对劲,那一双眼眸里面充满了死水,不似一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