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跌出了熔岩外，身子就像断线的风筝似的直直往火海深处坠去。他仰头，看见的是国师大人从容淡静地站在原处，头微微垂着，冷眼看自己急速坠落。

这就是国师大人想要的吗？让自己被火活生生地烧死？陈闲的衣袍在炽热的火焰下已经烧成了灰烬，而他自己因为修炼了火系灵力，对这火焰还是有着一定的抵抗力，因此他除了觉得热一些便没有别的感觉了。可是，灵力终归会耗光，这火焰迟早会毫无阻隔地贴上陈闲的肌肤，然后将他化为灰烟。

陈闲被熊熊火焰围绕着，一瞬间想到的却是一年前审判台上的情景。那个时候，国师大人还在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免于审判之火的摧残，可是到了如今，却是他亲手将自己推向火海。

“为什么？”陈闲死死盯着上方的青色衣角，拳头狠狠攥紧。“你救我、赋我本事，就是为了今天把我扔往火海？”

国师大人没有回话，又是一道白光射了下来，直接化去了陈闲身上阻隔火焰的灵力。他微微一惊，眸子几乎赤红。汹涌的火焰扑在他身上，肆意地撕咬着皮肤，啃噬着骨肉。对死亡的恐惧激发着他的身体内残余的灵力，但终究是杯水车薪。陈闲几欲疯狂，指尖的灵力一波又一波地向外射出，却只是令火焰轻轻摇曳了一下，根本没有起到扑灭作用。他眸中映着重重火光，身上的刺骨痛意令他几乎昏厥。

陈闲想过很多种死法，无论是从悬崖如风坠落还是沉入海底拥鱼吻颊，他都能接受。可是，他讨厌被火烧死，从骨子里讨厌。与其说讨厌，还不如说恐惧。之前修炼火系灵力时没有什么感觉，可如今被这火海包围，陈闲很没出息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疯狂呐喊，喊着害怕。

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都被榨干了，他无力地躺着，意识开始模糊，之前皮肉烧焦的味道似乎也散去了。可能，自己的鼻子已经被烧坏了吧。陈闲已经看不清国师大人的身影了，眼睛上恍若覆盖着一层雾气，他忽然觉得他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却又无比真实。

散了吧，就这样被烧作灰烬，然后成为一捧灰随风散去，散到天涯海角。陈闲觉得心很累，身体很累，甚至脑子一想事都觉得累。猛然间，一股凉意直击脑门，他身子一个哆嗦，疲惫不堪地睁开了双眼。

“你醒醒，别睡过去。”稚嫩的声音虽然微弱，却让陈闲心中一阵激荡。

“小，小狐狸？”他颤抖着开口，映入眼帘的正是小狐狸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你回来了？”

“嗯。”小狐狸眸光复杂，点在陈闲脑门上的手指暗暗使劲，“这里的都是幻觉，你别被骗了。”

幻觉？小狐狸这么一说，陈闲顿时一个激灵——对啊，之前珠灵说让自己往执念空间里走上一遭，只要能从里面出来，他就放自己离开。这么说，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都是自己所谓的执念？陈闲神情还有些恍惚，但小狐狸沁凉的手指在他额上来回地点着，倒让他渐渐清明起来。“这几天，你去哪了？”

小狐狸被陈闲猝不及防地一问，身子僵了僵。他抿着唇，神情严肃，“先离开这里再说。”

“也好。”陈闲叹了口气，觉得身上被火烧的感觉还是那样真实，怎么可能是幻觉？还有，珠灵究竟是怎么做事的，自己的执念怎么会是这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待会儿出去了，一定得好好说说他才行。

小狐狸放下手指，脸色更白了。他将陈闲搀扶起来，语气里透着疲倦，“走吧，出去吧。”

陈闲揉了揉他脑袋上的两个包子团，灿烂一笑，“好。”不管小狐狸这几日去哪了，只要能看见他回来，陈闲就觉得心里无比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