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迩借了匹战马,准备好行囊,九无妄一身铠甲,染血的披风在寒风中宛如战旗一般猎猎作响,正站在营帐门前,替她送别。
应迩向他拱手行了一礼:“在下告辞。”
“记好了。”九无妄站在门口神色有些闪烁,却逆着月光和火把,看不真切,“无论如何,给本公子活着回来!”
应迩坠镫上马,姿势一气呵成,换了个角度看去,竟平添了那么三分英气:“好。”
说罢,缰绳一扯调转马头,便撒丫子疾驰而去,将身形,迅速匿于黑夜。
刚刚,九无妄认认真真盯着她的眼,拽紧了她的手,说两个他都要的时候,她的心犹如蒙尘的古琴,突然被拨了那么一下,就洋溢出清丽的乐章来,绕梁三日,她现在脸上烫得厉害,不用说也是红透了,睁眼闭眼间,都是那个摒除了杀意和暴戾,只剩责任和严肃的男人的眼睛。
她甚至因为那双眼那张脸,产生了一丝退却的心理——听他的话,留下来,不要去做那些危险的事吧?
可她不能。
因为她是大夫。
救死扶伤的大夫。
正因为她是军中唯一一个大夫,她才要背负起那中了毒的上百名士兵活下去的希望。
所幸的是,第二次,九无妄没拦她。
迁岭和不通谷相距约二百里,她策马疾驰一夜,能赶在天刚亮的时候到不通谷前,走之前九无妄给了她不通谷的羊皮卷地图,不通谷是个葫芦形的山谷,入口小,谷中别有洞天,山壁之上和入口皆有重兵把守,易守难攻,但有几个地方,尚且能容她自己一个人躲开那些守卫摸上去。
因此到了不通谷山脚下,她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马拴好,再偷偷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女装,这便绕开守卫,趁着那些守卫换班之际,悄悄找了个空档摸上山去了。
幸好这几味毒药都是喜阳的,不用冒险去山谷底下找,在山壁上就能找齐,青月驻扎在山谷里,山壁上就算派人把守巡逻,自己一个人目标小也好躲藏。
将一头青丝随意拿了条发带束在颈后,又用束带将宽大且不方便的广袖也束起来,这便一身狼狈的爬山去了。
不过,很显然,应迩忘了行军打仗有站得高看得远这一说法,就算青月实际是驻扎在山谷下,也耐不住昨晚一场突袭死伤惨重,因此青月将领们特地来登高商讨接下来的应战良策。
这一下,自然是不幸撞上了。
应迩正采药呢,就见旁边有只被咬伤了的小兔子,一时善心大发,便好心抱在了怀里,找了瓷瓶倒了些金疮药在它伤口上,结果一边的灌木丛里便突然蹿出来一只猞猁,咧着一口尖利的牙就直直朝她扑了过来,吓得她尖叫一声,抱着小兔子就蹿出了一丈远,没想到那只猞猁紧追不放,追着她就一路跑出了密林。
结果这一出林子就见几个铠甲加身的人正手持刀剑,指着远处,商讨着什么,她一出来,显然是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黑甲白缨……
完了!
青月国的将军级以上铠甲制式!
她立马转身,却见那猞猁依然在身后紧追不舍,丝毫没有因为人多就怂了——虽然这些人并不是和她一伙的。
那猞猁压低了前肩,往前一扑就直奔应迩门面,她吓得又后退了一步,一支利箭穿过耳畔,带来阵阵呼啸的风声,又吓得她扑通坐在了地上。
那只猞猁腰腹处中了一箭,被射退了两步就倒在了地上,后腿弹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了。
应迩松了口气,手一软,兔子也从怀里蹦了出去,她这才挣扎着站起了身,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凶……”
“你把它猎物抢走了,能怪它逮着你跑吗?”一身黑甲白缨的男子放下了手中弓箭,勾唇调笑道。
他面如白玉,星目朗眉,虽战场厮杀,却无多少戾气,反而透着一股子纨绔弟子的桀骜和乖张,尤其一双眼,像狐狸似的,眼底尽是算计,狡诈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应迩眼神一闪,下意识别过了眼,这人,一看就很危险!慌忙压抑住语气里的急切,故作镇定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多谢几位的救命之恩,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