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迩先把几乎已经冻僵的九无妄费力拖进月光倾洒的那一快区域,放平躺好,九无妄比她高上一个多头,身材又比她结实不少,等把他挪过去了,自己在这大冬天里生生累出一身热汗来,她自己也摔得不轻,这一下累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整个后背都隐隐作痛。
当下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撕成条状,剩余的部分盖在了九无妄身上,用仅剩的两瓶金疮药,借着月光先给他包扎了再说,出血不止,只能先以金针封穴,顺带护住心脉,等折腾完了,没了外袍的应迩,自己也冻得瑟瑟发抖,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居然下起了雪来。
飘飘扬扬的雪花伴着清冷月光从顶上落下来,虽唯美异常,却入骨刺冷。
应迩跪坐在他身边,看他格外苍白的脸,心下无端平静,平静的连冷都忘了。
入军第一晚,她在伤兵营外冻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这人暖了自己一天,那时她羞她恨,怕他知道了自己的女儿之身,怕自己被占了便宜……
可如他所言,没有他暖着,自己说不定,早就冻成冰棍了。
她伸手去握他的手,冰凉如铁,不由得想,要是自己当初也凉成这样,他得下多大勇气,才能把自己往怀里揽啊。
“我就当……报恩了吧。”她伸手将那件薄薄的残破外袍掀起一角,往冰冷的地上狠心一躺,忍不住嘶了一声,呼出一口热气,做了好大的心理准备,才一狠心把人抱住,果然冷得透骨。
当时,自己应该比他现在更冷吧。
现在,他人也冻僵了,自己也不可能扛得动他,这天堑只有一个出口,显然是向着山谷内侧的,外面又有重兵把守,若他不醒,肯定是出不去的,至于那百名士兵,久搜不到,自会集合出去的。
想着想着,居然就睡了过去。
等那百名士兵搜索无果,陆续回到山谷外那将士处集合的时候,却久等不至林安,只好暂且先回去复命,把崔阳又急个半死,要不是几个将领连着把他摁在床沿上,这会早奔出去了。
应迩就这样,半伏在九无妄身上,睡了一宿。
九无妄醒的时候,只觉得半身已经麻木,瞥眼看去,不由瞪大了眼——她半伏在自己右身上,所以右身有些麻木,厚厚一层雪覆在她背上头发上,在她长长如蝶翼的睫毛和细眉上留下了精致的冰霜,冰雪融化,洇湿了她发丝,又结成了薄冰,呼出的微弱的气,凝成了白雾,皮肤格外惨白,他勉强动了动没被压住的左手,冷的几乎失去知觉,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冰凉如铁,一如曾经。
那一晚,是她冻成了冰棍,自己抱着她暖了一天,今天……
是她用身体给他挡雪,暖了一宿。
浑身上下,只有肌肤相交的地方是暖的。
哦,还有这颗心。
这颗心暖得快烫起来了,他从未有哪一次,这样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就像一壶温好的烈酒入喉,烫尽五脏肺腑。
他伸手小心翼翼拂去了她身上的落雪,又忍着半身酸麻和半身寒冷,小心变换了个姿势,嘶了一声,伸手把人揽在了怀里,那人许是真的冻僵了,小声呢喃了一句“无妄……”。
然后,他只觉脑袋里轰一声响,他以前一直不知道,这人的声音似醒非醒之间,居然变得这样轻柔软糯,像羽毛似的,在心尖上那么一挠,格外撩人,他那颗心上的热火便蔓延开来,烧及五脏后,又一路往下烧去,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