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闻此言,才算是暂时放下了一颗吊着的心,也是了,当初天子一怒,人间转瞬成地狱,多少忠义之士为大哥求情,无一不落了个身死家灭的悲惨结局,要不是他当时就已瘫痪,无法去求情,怕是自己也活不到现在,而这位二殿下,带病去求了天子,到底是骨肉至亲,只罚了禁足便算了事。
“结果……这么狠的一个耳光,也打不醒你,是吗?”
“小叔叔,人生而为人,并非牲畜,无非是因为人有人心,而人心有公道,丢了这公道,失了这人心,那人与牲畜,又有何异?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是公道,身为人女,为父正名,也是公道,若不遵循这公道二字而活,我这一条命,要它又有何用?”
无相垂首叹了口气,良久,才道:“小迩,这世间,本无公道,你若一心遵此二字,迟早步了大哥后尘。”
她淡然一笑,只从袖间拿了那个老旧的香囊来,兀自小心摩挲:“若这世间,本无公道,便折了我这一身傲骨,倾了我这一腔热血,也要把这两个字,写进天下人心里去。”
真相必要大白,杀人凶手必要伏诛,而清白的人,必要一身洁白无瑕傲骨无双。
这,就是世间本就该有的公道,自在人心。
“小迩……你告诉小叔叔,”无相只觉心口发疼,竟比蛊虫入体时还要锥心三分,“我还能怎么劝你,你才愿意放下?”
应迩垂眸,不说话,脸上表情却分明写着“劝不动”三个字,饶是无相也只能别过头,大叹一口气。
她哪都好,只是这不撞南墙不回头,撞得头破血流了还要收拾收拾继续撞的性子,太过令人揪心。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垂眸,捏着那个依旧泛黄的香囊,淡淡道:“二殿下说,父亲之案,死的不是别人,而是堂堂太子,一国储君。我问他是否知道当年那一案的真相,他却只提示我帝王之家最是无情,我猜……真凶一定是太子死后,一朝平步青云,权倾朝野的三殿下了,他是唯一的得益人,但我没有证据,我手里唯一的东西,就是父亲最后一次入宫前,交给义父的这个香囊。”
无相伸手接过了,见那香囊又旧又黄,也嗅不出什么香气来,打开一看,里头却只有一些碎末子,便挑了挑眉头:“这是……”
“杜衡。”她抬眸,又把香囊拿了回来,小心束好口子,“杜衡虽有清香,但味淡,用作香囊多半会辅以芝兰鲜花一类,鲜少有单独放这一味的,父亲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
“杜衡……”无相深深蹙起眉头,沉吟了一会方才想起,沈决明那老儿的小徒弟,不就叫杜衡吗?
“是,说起杜衡,我只能想到他,所以,我打算去太医院。”她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但只有进了太医院,她才能好好查,查那杜衡,也查那沈决明!
“胡闹!太医院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也敢闯?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就与那药童有关?三年前他该只有十岁,卯发小童罢了,能做得了什么?”
她抬眸,淡然道:“那沈决明虽为院正,却无医德,之前在军中,就罔顾士兵伤情,任由杜衡胡乱医治,造成不少将士无辜死亡,以他性子,父亲为太子主治,他不得出头心生妒忌,派杜衡捣乱,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