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慕想宸那边,他彻夜未眠,丧乐响了一晚上,江汜也被他关在外面不得而入,他一个人就这样枯坐在书房往日独属于慕敬潇的大位上,翻阅着奏折,应迩给的几颗安神香,就放在手边,可这香也再暖不了他的心,他只觉浑身如坠冰窖,一点点,从皮肉冷进骨子里去。
这个位置的责任太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多可笑的四个词,可就是四个词,生生压了太子皇兄十九年,自他出生之日起,便从未放过他哪怕一瞬。
如今,还要再来压抑他余生所有的岁月。
他也曾挣扎过,求索过,可那时在太子皇兄的光环之下,除了小迩,谁又能注意过他呢?
结果太子皇兄一朝故去,什么他要的不要的,都强塞到了他手里!
甚至……
连小迩,都要这样用一个命字,捆绑他的余生。
到了清晨,江汜推门进来,就见自家主子依然保持着昨夜入夜时的姿势,忍不住心疼:“殿下……”
“事都办妥了吗?”
“……妥了。”
慕想宸点了点头,轻道一句更衣,站起身来却猛然呕了口血,江汜慌忙去扶:“殿下!”
他这才惊觉,原来自己竟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殿下……我这就去找林侍医来!”
他咳了咳,又咳出血来,伸手拉住他:“罢了,不差这一会,下了朝再说。”
说罢面前扶着他的手要站起来,却终究没这个能力,江汜心疼不已:“殿下……您这模样也上不了朝的,还是去请了林侍医来吧!”
他眼一瞥,拉了拉他的手:“去拿两块木板来。”
“殿下!”
“去!”
今日的朝,他一定要上!
江汜没了办法,忍着心酸和心疼,咬了咬牙出去找了两块木板来,绑在他腿上,用布条扎紧了,才勉强让他站稳:“殿下……”
“就这样……”他抽出绢帕来把唇角血渍擦干净了,这便扶着江汜,僵直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大殿方向——那个世间最大的牢笼。
而那厢,应迩见他们俩闹,便忍不住噗嗤一笑,别过头使劲忍着,正巧车辇已经停在了宫门口,便连忙下了车,向他们二人行了礼:“多谢二位公子捎带,下官告退。”
说罢,便飞也似的逃去了太医院。
九无妄轻轻将车上纱幔掀起一角,垂眸间那抹靛蓝的身影愈行愈远,一眼满足,直到六无情轻拍他肩,嘻笑道:“怎么,思春了?”
他作势又要踩他,吓得他连忙让出来三尺远,这小子,见色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