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想宸伫立在这大殿里,待这场粉墨登场的大戏终于散尽,空旷而幽深的大殿仅余他一人,这庄严而肃穆的大殿便瞬间化身成了可怖的牢笼,一只无形的手直扼咽喉,掐的他喘不过气来,心脏都因窒息而剧痛无比。
呵……太子……
他不要做这太子,不要担这天下苍生江山万里,更不要这世间所谓的至尊之位!
可为什么,为什么谁都来逼他……
母后,小迩,甚至父皇,从来没有哪一个人考虑过,他瘦弱不堪的肩膀是否扛得动这天下二字,也没有哪一个人考虑过,他那颗脆弱敏感的心,是否装得下这万里的江山。
太子皇兄在时,他便如一颗被曜日遮住了光华的萤星,没人在意亦无人关心,可太子皇兄如今故去,这万钧的重担却都压在了他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对他……为什么!
他要的,不过一个小迩而已……
思起幼年与如今种种变故,他只觉气血翻涌,心口绞痛,喉间又涌上一阵腥甜,忍不住哇一口吐了一地鲜血,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往前栽倒在地。
江汜惊叫了一声殿下,慌忙叫了人来先将他送回了扶苏荷华殿,自己则亲自奔去太医院请应迩去了。
而那厢,姚文胜被人架在宫门外,生生挨这五十军棍,姚勇则被人一路拖行,从宫门口一路游行至菜市口,受尽了欺压的百姓们纷纷走上街来大声叫好,一时竟是万人空巷,烂菜叶臭鸡蛋糊了他满脸满身。
但当整个世间,都在念着这位新太子的未来的新帝王的胸襟与英明时,只有姚文胜在狭长的宫道上挨那五十棍,每一棍,都在他心底加重了三分恨意,恨到尽时,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目眦欲裂,满眼都写着一个杀字。
慕想宸啊慕想宸,今日你既然不杀我,他日,我便要你死!
六无情在菜市口对面的酒楼上订了能看得一清二楚的雅间,为那孝衣少女拉起竹帘来,一身白衣翩然不惹尘:“你当真要看?”
斩首示众可不是什么温和的场面,也不知道,这娇小的少女能不能承受得了。
白锦儿却用力点了点头:“要。我要亲眼看看,这恶贯满盈之徒,是如何伏诛,为我哥哥的偿命的!”
六无情使坏,心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便抬手掀着竹帘不曾放。
刽子手喷了酒洒满刀刃,监斩官一声令下,便是手起刀落,眼见着鲜血喷涌,人头落地,围观百姓们的叫好声,却达到了最高潮。
白锦儿半点没有感到惧怕,反而松了口气,盈盈又要落泪,喃喃道:“哥哥,你安心去吧,这个恶霸,已经伏法了……”
六无情连忙手足无措的凑上前去:“你……你别哭啊……我就说让你别看了……”
看是自己要看的,结果还被吓哭了,这不为难他吗!
白锦儿连忙伸手拭去泪水,向着六无情微微一拜:“锦儿替家兄,谢过恩公。”
六无情折扇轻打:“如今罪人已经伏诛,你仇怨既雪,接下来,又有何打算?”
她摇了摇头:“家中亲人已逝,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如今命如浮萍草芥,但看这世道洪流,把我推向哪去,便去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