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被他认出来,林安就是曾经的小医仙应迩,她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对了,父皇找你到底何事,可有为难于你?”
这只眼包了一天,乍一恢复重见天日,难免不太适应,她捂住眼睛眨了眨,这才摇了摇头道:“不曾,不仅丝毫未曾为难于我,还封了我一个御赐的太医,让我负责给你调理身子。”
他敛眉,目光沉沉,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既然如此,那么,父皇便是将你当成我的人了。”
“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本就是你的人,大不了日后在太医院的日子,更难过些。”眼睛终于适应过来,她便从袖中拿出那支断箭来,“你瞧,他还赐了我一支断箭,说日后,可以在宫中保我平安。”
他小心压下眉目间因她这句简单的“你的人”而无比欣喜的情愫,只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如宫门深似海,若有朝一日真出了什么事,哪里是一支断箭就能保得了你的,父皇从未下旨亲封过一个小太医,你如今这般,也算宫里的风云人物,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看,切记要小心为上。”
应迩点了点头:“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不过殿下可知道柔贵妃现状?”
“柔姨?柔姨又怎么了?”
她挑眉:“中了毒,失心疯了。”
“什么?”慕想宸一怔,下意识想起了今日去见闻人皇后时,那个低声汇报的铁甲士兵,虽没有什么证据,可他……
竟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母后!
她见他敛着眉目拧成一团的模样,又微微叹了口气:“是他让我去看的,而且,还让我明日去给他请平安脉时,再将柔贵妃到底能不能治好的结果告诉他。”
“父皇让你明日再去回禀?”
她点了点头,她也正奇怪为何要让她明天再去呢,一想起明日还要去见那昏君,就不由头疼万分。
慕想宸却轻轻嗤笑了一声,摆了摆首:“父皇,这是要你来征求我的意见呢。如今姚家败落,若柔姨恢复正常,再重得圣眷,便还有死灰复燃的一点希望,若柔姨好不了,姚家……便自此再无翻身之地。”
“那殿下的意思是……”
他又温和了眉眼,淡淡道:“我虽饶了姚文胜一命,还给他加官进了爵,但也抵消不了我杀了姚勇的事实,虽姚勇是罪有应得,但在姚文胜眼里,我或许是踩着他儿子的尸骨才当上的这个太子,以他性子,一有机会,定巴不得要我万死不得超生,我若轻易让姚家死灰复燃,不是给我自己找不痛快吗?再说了,你自己不也不愿意出手相救吗?”
慕想容一把火残忍烧死了陆太医一家,更害死了十无尘,连她也差点死在火场里,又如何再愿意出手救治慕想容的母妃?
应迩挑眉:“那我明日,便去告诉他治不好。”
他又一笑,几分揶揄戏谑:“原来你真不愿意出手,以前念叨着救死扶伤为己任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她冷哼一声:“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方而为人,然于医者一道,不论对方人皮之下,藏的是一颗妖魔之心,还是圣者之心,只要对方带伤带病,身为医者,就必须出手相助,这不叫救死扶伤,这叫犯贱。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人,不念救命之恩,拿我们郎中大夫当成出气筒,轻则辱骂了事,重则甚至要医者为一颗救死扶伤的心去偿命,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医者是三教九流里最下流的一脉,挨了骂不还口,挨了打不还手,他日自己受了伤,生了病,依然可以叫被自己打骂过的大夫来为自己治疗,若他不治,便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连人都不配当。”
她抬眸,直直望着慕想宸那双惊诧得说不出话来的眼睛:“殿下,生了病的,不是身体,是这个世道,是这些人心,这病,我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