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死的不是林安,就够了。
他不知道她具体身份,他只知道她是应家余孽,整个公子府都可以死,她却不可以!
但是……
江寄北!
公子府可以死,为这天下也好还是为这暴君也罢,但他江寄北,也必须死!
他们公子府的铮铮儿郎,鲜血绝不白流。
他……
得付出代价!
江寄北肩膀上的伤口姑姑流着血,从马车后伸出手来,漫天箭雨应声而止,见那黑衣少年躺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心下一根弦忽然崩裂,他赢了……
哈……
他……
可以死了。
不用再背负禁锢了自己一生的将才之名,也不用再为了乱世里的国家前途和百姓性命而殚精竭虑……
他只有这一刻,才是自由的,这乱世里,以命相换的自由。
他脱了力般靠在马车壁上,仰望着星河万里浮着的一轮玉盘,下一世……他不想生在乱世,也不想做这黑甲白缨的少年将军,不想名扬四海,也不想走一步算百步,他就想做江寄北,简简单单的江寄北。
他这一世,好累。
又瞥了一眼血泊之中被万箭穿心的悲凉少年,不由轻嗤了一声——
从这乱世之中抽身而退,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了吧。
姚文胜一身狼狈地见这满地的箭矢,总算是回过神来,嘶吼着揪住了他的衣领:“江寄北!这就是你说的交易吗!”
刚刚漫天的箭雨根本就是敌我不分,如果不是他反应快一些,这会早就跟这五无欲一样,被生生扎成刺猬了!
江寄北冷哼一声,伸手拂落他的手,勉强站直了身子,挑眉道:“也不能算毫无收获吧?”说罢,走到了那少年的身边,鲜血染了他满脸,一双再无光芒闪烁的眼,却依然紧紧盯着前方。
他顺着无欲所看的方向看去,现在却除了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其他。
他死时,该多么希望可以拉紧应迩的手啊。
他敛眸轻叹了口气,伸手闭上他一双眼,这个乱世如斯,干净的人,总归是为这世道所不容的,只望这少年,来生依然干干净净,不惹尘灰。
收手间,却惊见他嘴角噙着的一抹笑意,还有……
他藏在手下,小心翼翼保护着,未曾被他自己鲜血污染的——
那一颗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