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杰在帅船上心绪不宁地踱着步子。战斗打到现在,他知道,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失败已经避免不了。他的心犹如被猫抓般难受,可是又毫无办法。
“张帅,张帅,我,我们顶不住了。”团练使翟国秀跌跌撞撞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闭上你这鸟嘴,你再敢动摇军心,老子杀了你。”张世杰停住脚步,心情烦躁地怒喝一声。
“张帅——”翟国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我们赶紧逃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唰!”地一声,张世杰拔出腰间佩剑,架在翟国秀的肩上,犹如一只凶兽般吼道:“回去,再要在这里啰嗦一句,老子马上割下你的人头,挂在桅杆上警示三军。”
翟国秀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然后,慢慢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翟国秀离去的身影,张世杰颓然坐在了一张杌凳上。
左前方不远处,一名虬髯胡须大汉,挥舞着一把亮闪闪的大砍刀,拼命抵御着不要命似地往宋军战船上跳的元军士兵,他的前后左右,不断地有士兵倒下。而他的紫色战袍也沾满血迹。
“弟兄们,身后就是我们的官家,不能让这些蒙狗冲过去,为大宋效死的时候到了,杀。”他大声呼喊着,为自己的士兵鼓劲。
而他身后的士兵,也全然豁出去了,举着砍刀、长枪、弓弩,不要命地砍、劈、剌、射,死战不退,前面的倒下一个,后面马上补上一个。甲板上倒了一地的尸体,鲜血如河水般流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击退了这股元军。
虬髯大汉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血迹,转身朝不远处的帅船跑去:“张帅,这样打下去不行啊,弟兄们死伤太大。我们得改变打法了。”
“左将军,你认为要怎样改变打法?”张世杰冷笑一声道。
“反正下官就是这样认为的?”游骑将军左大脖子一拧,不服气地道。
“回去吧,战死在沙场,不是我们这些军人最好的归宿吗?你还想再求什么其他的东西?”张世杰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张帅,要不,我们砍掉铁链,让战船各自为战吧。”左大壮了壮胆子道。
“左大,你也给我讲这一套?”张世杰怒道。
“张帅,就试试吧。说不定好使呢?”左大心有不甘地道。
“是啊,张帅,我们不妨试一试。”刚刚过来的副帅苏刘义闻言,也插上一句。他也是满身血污。
张世杰朝苏刘义看了一眼,他可以朝翟国秀摔脸,也可以给左大摔脸,但他不能跟苏刘义摔脸。叹了口气,他道:“苏副帅,砍了铁链,本帅就怕众人会各顾各逃命啊。军心一散,那不是全完了吗?”
“会逃走一批,但下官肯定大多数将士会跟着大帅血战到底。”苏刘义语气肯定地道。
“你倒是有信心。”张世杰略略不快地道。
战前,当张世杰决定将千余战船连成一片的时候,苏刘义就反对过。但张世杰没有听进去。现在听苏刘义老调重弹,他当然不快。
“张帅,反正到了这个时候,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不如就试试吧。”苏刘义苦口婆心道。
张世杰只是不语。
“圣旨到。”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三个人扭过头,闻声看去,就见殿前司禁军指挥司江钲带着十多名侍卫,手举明黄色的圣旨,从连接成一片的战船上一艘一艘跳着跑过来。
都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了,小皇帝又凑什么热闹?三个人的心里都生出了些许疑惑。
也难怪他们疑惑,如今的太后杨氏,只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小皇帝更是只有八岁,他们怎么懂得打仗?没有被吓得哭哭啼啼就算不错了。
可是不是跟打仗有关的,又会是什么呢?难道太后跟小皇帝不知道事情轻重,在这个时候还要说跟战场无关的事情吗?
“张帅,圣旨到。”转眼,江钲已经跑到张世杰跟前,将两道圣旨高举头顶。
“战场之上,敌我双方正在酣战,原谅本帅不跪接了。”张世杰略略傲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