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天你怎么就不见了呢,害我迷了路被步文儆的女儿给盯上了。”
吞尽嘴里的肉,西荷抬起头来抹着满嘴的油,回道,“闻着饭香走的,一回头就不见主子您了。”
怎么说还是她的错咯。步凉嘴角抽了抽,拢了拢身上的厚重外袍。
西荷瞥了一眼,“听昆仑说,主子您中了罕见的茴梦香”
“呵呵。”步凉自由收放着脸上的笑意,却依然冷着声调调笑似的反问西荷,“我中毒,你好像挺高兴的哦。”
西荷抓起另一只猪蹄儿嘿嘿笑了笑,“主子您要是能少干点缺德事儿,估计栽得也不会这么深。”
步凉白了她一眼,再不多言。
西荷也趁沉默的空档,干脆地一口气干掉了所有的食物。吃饱喝足,松了松腰带长臂一震,声如洪钟,“主子您说,咱们怎么干”
步凉随手递过一张纸,“睿王府的地形图。”又丢来几个荷包,“老规矩,做隐秘点。”
“哦。”西荷接下,又问,“还有呢,咱要做什么”
贵妃榻上斜坐的女子悠悠地抬起头来看向门口走来的身影,弯了弯嘴角,“女人。”
顺着步凉的视线,西荷扭头就对来人狠狠一笑。
本还端着姿态的水弯弯一个踉跄,差点没被西荷那一笑给吓趴下。
“哪儿来的丑八怪,莫把水主子吓出病来,孙管家呢,赶紧把孙管家找来”
这不是乔雅身边的寻欢吗,死了主子就另择高枝儿了步凉扫了一眼跟乔雅一个德行的寻欢,摇了摇头瘪下嘴甚为担忧。
果不然,原贴着笑脸的西荷,眨眼就黑了面,甩着满手油爪子大步跨出门去,跟拎鸡崽子似的提着寻欢就往苑门外走,一边还扯着大嗓门吼着,“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这嘴真是臭得没法儿闻了,可别熏着了我家主子”
咚。
当真是撂进了奈何苑外的荷花池里去了。
想着这天的池水步凉不禁打了个冷颤,赶紧扯过一张毯子盖在了腿上。西荷拍着手回主屋,一路上身子不断往前眼珠子却始终盯在水弯弯惊恐的脸上。
步凉颔首笑笑,这才是自己的养出的人嘛。
“王妃,您就是这般教管奴才的吗”纵然被西荷威吓着,水弯弯也不是胆小的人,挺着胸脯就站到了步凉的跟前。
步凉懒懒拿过茶盏,问,“你是来跟我讨论怎么管教奴才的吗”
“我”自然不是,难不成就这么被个下人欺负吗可是,水弯弯转眼看着人高马大满身横肉,体重可赛年猪的西荷,又想步凉我行我素的做派,只能不甘地咬了咬唇,端端正正地给步凉补了个礼。
“禀王妃,妾身是来请示王妃雅主子的尸身该如何处置”
乔雅还没下葬吗
心知她的疑惑,水弯弯径自说道,“仵作虽已查验,官府称亦可盖棺,但王爷说此事既由王妃来办,自会将人和东西都给您全样儿留下。”
西荷咋胡,“都多少天了,该臭了吧,哪里还留得全呐。”
“你个奴才懂什么,睿王府命府尹用冰护着呢。可时日长了,终归不是办法,府尹这才来王府请示,该如何是好。”
这个萧临,真是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竟真把她示弱的胡话当了真。
“主子”西荷低头问来。
步凉去了府衙。
西荷怕恶心吃不下饭,碎玉胆小怕冤魂,最终只得步凉一个人进了存放乔雅尸体的冰室,身后跟着犹如天降扮作衙役的昆仑。
进了冰室,步凉拿着折扇挡着鼻子站在角角里,昆仑伏在冰棺里仔细翻查乔雅的尸身。
闲着无聊的步凉,扯着颤抖的嗓子问道,“是你们找到西荷,送去给步文儆的吧。”
昆仑抽空回头朝她点了点头。
步凉继续问道,“在哪儿找到的啊”
“包子铺。”
“哦。”步凉翻了翻眼皮只觉不该对西荷抱有太高的期待。
平都城的府尹看来很听萧临的话,为了保乔雅尸身不腐冰块放得着实有些多,没一会儿步凉就跺起脚来,忍不住催促道,“好了没,都查看清楚了吧。”
哪儿能那么快啊。昆仑万分歉意地侧着身子道,“主子身子刚好,还是出去等吧。”
“不去”步凉小孩子脾气地干脆拒绝,又不耐烦地皱眉威胁,“快点”
“诶。”到底男女有别,即便对着个死人昆仑还是花了些时候,就在步凉五次不满准备催促时,昆仑转着脸看向她。
步凉收了折扇几个箭步就跨了过来,盯着乔雅耳后发迹线处的一个黑点。
“伤口很是刁专,使的又是毒。这么细微的伤口不仔细些真当只会以为是颗痣。”昆仑从旁说着。
她听着,伸手在黑点上摸了摸,确实不是痣,又问,“官府查出是什么毒吗”
“平常的毒物,若是发现得及时,也是能救的。”
不过,还是死了。步凉抬抬眉头,耸着肩转身赶紧离开了冰室,一出门就吩咐外面候着的府尹先将乔雅这么安置,三日后给指使。
碎玉上前询问,“小姐,您有头绪了吗”
步凉僵硬地转头,冷冷的回了一个字,“没。”
“那”
碎玉还想问,西荷却将手撑在她肩头,“主子有分寸,跟着就是了。”
仰直了头,迎视着从头顶直视而下的目光,碎玉安静地缩回了身子也收起了自己那颗好奇的心。
步凉回府后便直接前往乔雅生前所居的学林雅舍,而西荷却道肚子饿了,溜去膳房偷食。
趁着西荷不在,碎玉凑到步凉耳边小心翼翼地说道,“西荷如此粗俗之人在旁伺候小姐,到底有失小姐的脸面,不若奴婢回府禀报老爷为小姐另择一个更好贴己的丫鬟来可好”
指尖滑着学林雅舍里的饰品,步凉温和笑着问道,“哦懂诗词歌赋的如何”
“那也好啊。”碎玉一下子兴奋起来了,露出鄙夷之色,“反正随便怎么挑都是比那西荷好的不是吗。小姐,您可不知,那日老爷带着西荷来奴婢见着的第一眼,当真是把奴婢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是吗。”
“就是的呢。”越说越得瑟的碎玉,显然没注意到步凉越来越若无其事的语调。
等着她察觉时,步凉已经坐在了乔雅的梳妆案前,拿着一支银钗对着铜镜里碎玉的影像,一笔一笔划着痕迹,刺耳刮心的声音没由的让碎玉噗通一声跪了地。
“我身旁从不留无用之人,可你知,我为何要把你留下吗”
“我奴,奴婢不知。”
“因为”银钗的钗尖抵在了碎玉细滑的脸蛋上,步凉佝着身子笑意盈盈地低语道,“因为,只有你知道真的步凉是不会要你性命的。”
碎玉跌坐在地,步凉收回银钗搁回案上,可手指刚一离开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倏地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