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凉睨眼。
西荷继续道,“她是假晕,奴婢看见你们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珠子在动呢。”
“那,她为何”
步凉这边还琢磨着叶冰儿玩的是哪一出,古南园那边就已经贺喜声不断了。
是的,睿王他有后了。
年方二十又八,封王十载,阅女无数的睿王爷在这夜黑风高,抬头不见丝毫月亮角角的初一大晚,得知自己不久之后便要当父亲了。
此消息一出,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古南园水涨船高奴才丫鬟又添了不少,府里凡是好的都往里送,笑声自此就再没断过;水府阁嘛,就跟水弯弯的脸色一样,一早熄了火,静得森冷恐怖。
中途得知消息的步凉,想了想,立马就调头回了奈何苑不去掺和。
但,贪吃的西荷、八卦的碎玉则各自去厨房和下人房里打探了不少的消息回来,七七八八的就两样,步凉觉得可听。
一则,厨房里的人称,十年来凡是侍奉过萧临的女人第二日都会喝下避子汤,雷打不动的规矩,是以如此高龄的萧临膝下竟无子。
二则,叶冰儿受孕的时候跟府里的记录是一致的,那么也就没人怀疑孩子是叶氏红杏出墙的可能,但是叶冰儿私下没喝避子汤偷怀了孩子,萧临那是不高兴的。
碎玉小声咕哝道,“哪个男人不喜欢多子多孙多福气啊,王爷都二十八了怎么还不让府里的女人有他的孩子呢。再说,奴婢听闻当今皇上很是喜欢孩子,就太子的孩子可是捧在手心里宠呢。要王爷有个儿子,也是很重要的啊。”
西荷瘪着嘴没说话,眼珠子哧溜一下转到步凉身上。
碎玉不解也跟着看了去。
步凉摘掉一身累赘,素白的中衫随散的青丝,一个跃起坐在窗台倚头看着一片黑幕,就算知道屋里两个人的视线都放在自个儿身上,她也没理会,此刻只剩浓浓的倦意。
西荷扭着身子起身,将屋里的灯火都吹灭又拉着碎玉出了门,关门的一刹那缝里的步凉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眼里空洞的可怕像极了尊木偶。她轻声一叹,将门合住。
碎玉不明,拉过西荷努力掂着脚尖悄悄问,“主子,这是”
“少问,多做事”这是西荷打断碎玉,算是好意给她的忠告。
叶冰儿有孕一事很快就传进了宫里,娴妃得宠,萧正孝特恩准她出宫探望未出世的孙子。
娴妃来时,萧临还未回府,步凉便带着家眷一道迎接。等她起身偏头看了看娴妃车队里那好几辆马车,想都不用想是从宫里带出的赏赐。
叶冰儿笑开了花儿,水弯弯黑白了脸。
拉着叶冰儿的手,娴妃开道进了府里,一路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叶冰儿的肚子,反复嘱咐着要注意的事项,还说过些天让所有人跟她一道去观音庙求子保叶冰儿母子平安种种,算是给睿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安排好了接下来几个月的行程。
旁人是苦,步凉想想自己还有茴梦香一事搪塞,面色便比其他淡然了不少。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娴妃与叶冰儿寒暄完,坐上主位呷了口上好的雨前龙井之后,就拿着涂满艳丽单蔻的食指指向步凉。
“步氏,叶氏位份低,如今有孕你当呈书宫内请旨给叶氏升位份才是,怎可如此不明事理。先是不早察叶氏有孕一事,后又不尽王妃职责,若不是皇上庇佑本宫责问,本宫哪里有机会见到临儿的孩儿。”
我那个去
步凉低着头一个劲儿地翻白眼,谁有事没事儿就去验孕啊。何况叶冰儿不过就一个月的身子,她就是大罗神仙也看不出来;叶冰儿有孕都是昨夜才知道的,她这刚起床娴妃就来了,就算她想得到也没她姑奶奶的脚程快啊。
可即便是满腹的牢骚,步凉此时也不可能跟娴妃对着干,好歹人家是萧临的娘。但就这么吃下这个哑巴亏,她也不乐意。
步凉伸手扶着西荷徐徐跪了下去,十分柔弱地回道,“母妃息怒,儿媳自从在宫里中毒回府,因身体不适王爷就未让儿媳管理府中事物,加之这些日子毒发一直卧病在床,对叶氏照顾不周,实乃儿媳之过,请母妃责罚切莫生气伤了自个儿的玉体。”
听之一席话,本着想找这个儿媳茬儿的娴妃也不好意思再诸多为难了,一来人家不管事儿二来自己的命都不保哪里有那么多的闲心照顾别人啊。
是以,娴妃咳了咳之后扬声问道,“如今睿王府是哪个主子在管事儿。”
水弯弯呗。
步凉侧首仰头一瞧,水弯弯果然哆嗦起来,脸颤发白。只见她一咬牙,俩白眼一翻,晕倒了。
“假的”西荷快速下腰直身在耳旁解说。
步凉不耻一哼,谁还看不出来呀。
但,就算是这么假装晕倒仍是吓怕了屋里一众女人们,娴妃看出了这小伎俩却不能说破,总不能落下心狠手辣残害儿媳的名声来吧。
娴妃不耐烦地招招手,“抬回园子去。”果然作罢。
步凉眨眨眼,想这样也可以可转而仔细回忆,往常家里几个姨娘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势弱的就晕倒得了她爹不少的同情心呢。那时只当女人弱不禁风,如今瞧来才发现是了不得的手段。
高招
叶冰儿有孕要睡,步凉有病要躺,水弯弯有心要躲,剩下一个秦晴,娴妃摇摇头将东西留下说完该说的话就又打道回宫了。
但这一折腾也差不多有一天,也不知是不是萧临提前知道消息,楞死避着直到娴妃离了府才回来。
西荷翘腿坐在圆凳上啃鸡爪,说着萧临一回来就被水弯弯拉着不放,叶冰儿也请他去用膳,忙得那是不可开交。
西荷感叹,说男人非得娶那么多的女人干嘛
步凉自窗台上转过脸来,一脸的谄媚,“所以说,还是西荷你最有福气,夫君只有你一个,连个妾都没敢纳”
“西荷,原来你已经成亲啦”碎玉一听惊喜得不得了,哪里想得到长成这副尊荣的西荷居然也有人要,嫁为人妻。“你相公真只有你一个吗,没有小妾你是正妻”
步凉粲然一笑,替其答道,“当然是正妻。可不就是好福气吗。”
碎玉双手捧成拳一脸艳羡地看着西荷,当然也有嫉妒的成分。
哪知,西荷见状竟一口喷出嘴里的鸡骨头来,半咬着唇瓣举着半只爪子怒道,“福气你见过哪个好男人会说,若要他纳妾,要么比我丑,要么比他美。这叫福气吗,这是嫌弃”说完,还没好气地朝步凉瞪了一眼。
碎玉细细将话再咀嚼了遍,等明白意思了便和步凉一起毫无形象的捧腹大笑了起来。
“看来你们主仆情意果真是不错啊”
这声音耳熟,太熟了。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状的步凉,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撑着眼缝把来人看清。
“我的主子耶”
西荷大嚷一声甩掉鸡爪抓着碎玉立马跪了下来,“王爷。”再悄悄一回头,窗口哪里还有步凉的身影。
萧临紧抿唇瓣忍了良久才朝着窗口处问道,“本王来,王妃用不如此乐极生悲。”
顶着几缕枯草从窗外重新翻进来的步凉,堆起两颊的腮帮子,内心清楚地独白:悲你个大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