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凉的到来自然是动静不小,在村里与孩子们一同玩闹的斯南没一会儿就挽着袖子迎了出来,见到步凉更是嬉笑眉开,愕然道,“你竟找得来”
步凉眉梢轻挑,只是笑笑。
斯南才惊觉自己一时的失言,再将视线放远更见着其他人。面色上的笑意略微僵了僵,但仍维持着惯有的风度,疑惑的问道,“她们是”
“朋友。”步凉言简意赅的回答,复问,“不欢迎吗”
斯南抿着嘴角动了动,“欢迎。”
不得不说,步凉当真是喜欢看对方这吃瘪的样子,真是痛快
她挽了挽披帛,转身唤道,“梅侧妃,这里的清泉可是甘甜,你一定要尝一尝。”
梅如烟闻言,象征性的勾了勾嘴角,涩涩的应下。可霍笙却突然窜到她肩头问道,“侧妃姐姐怎么还愣着啊”
梅如烟陡然被吓,直拍胸口压惊;但又在霍笙充满探究的眼神中,快速的交换着步子低头越过斯南朝村里走了去。
西荷回首挂起冷笑,在步凉耳畔道,“做贼心虚说的可就是这个小贱人”
预谋已久的偶然相会,一桌一男三女可谓各怀心思,都看得透却说不破。所以,步凉的亲爹上官贾士才会说,在这看似平稳的乱世,首先学会的得是做戏,哪怕演不下去也得演,谁崩谁输。
他萧玦自是不会认输的,将斯南的温文尔雅做得入木三分丝丝入扣,就是娶的这个媳妇儿差了些,在身旁两股强大的气势压迫下手心直冒冷汗。
不过,步凉仍是要赞许她梅如烟几分的,毕竟始终还坐着,没吓趴下去
在村里逗留了些许时辰,步凉也不再为难梅如烟就离开了孤寡村,又在离平都城还有一里地时分道扬镳,作别后,步凉便与霍笙一道朝奉松寺而去。
那一夜是在奉松寺里度过的,步凉拢着较厚的斗篷站在寺下的百年古松下,静静的看着近在举手可捞的月牙。
西荷捧着暖炉递到步凉手里,“山上冷”
“笙儿呢”
“睡了。”顿了顿,又添了句,“打着呼噜呢。”
步凉低头轻笑,无奈的看了看西荷,忽而问她,“你是不是觉着我错了。”
不用多说,西荷就知道步凉指的是什么。
她瘪了瘪嘴,想了会儿才回道,“如果主子您是指,您爱上睿王是错,那老爷把您当男儿养就是对吗”
勿须步凉作答。西荷就径自摇了摇头。“奴婢记得那年阳州居然下了大雪,三天三夜覆了满城。有钱家的人大多欢天喜地的在外玩闹,可奴婢的娘就冻死在那种鬼天气里了。没多久,奴婢也快冻死、饿死的时候,主子您就出现在奴婢跟前,然后像很多人那样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奴婢,但您是唯一一个给奴婢棉衣和馒头的人。”
步凉的眼中也泛起了迷离之色,似乎也回到了多年前相遇的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她弯了弯嘴角,“如果你在那之前或之后遇上我,可能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其实对于这点。西荷也是一直不大明白的,一个孩子居然有那么淡漠的眼神,可偏偏做的事儿并不冷漠。
步凉道,“那是柳姨娘死后的第一天。”
刹那间,好像就明白了。
那时候十二岁的步凉因为柳姨娘的自尽而慢慢收起自己的感情,但善心与良心尚未泯灭。所以,如果在柳姨娘活着时,步凉一定会带着当时的西荷回上官府悉心照料;若那以后的话。步凉也会眼不带眨的从她身边走过,那么无论是之前亦或之后,西荷的结局一定是死。
但就恰恰是那一天,步凉只是扔了一个她继续活下去的机会,所以她便紧抓着没放手,西荷可能是为报恩也可能是为了生存,反正是倔强的在上官府前跪了三天三夜。而这份执着竟令上官贾士侧目,且又看她筋骨奇特便将她留了下来,放在了步凉的身边,成为为数不多知道步凉真正身份的人。
“其实,柳姨娘在世的时候,常常会在夜里偷偷给我穿女孩儿的衣裳。她总是遗憾的说,很希望我能跟云初一样快快活活的当个姑娘。”
“所以。”西荷侧首道,“一开始大家都知道这是错的,但,因为久了却反而认为原本对的才是错”她大着胆子捂上步凉的手,“那日,奴婢听见您对霍姑娘说,是因为她怕孤单才游说您留下的。奴婢自己也想了想,其实奴婢那么希望您能回去,不过也是不想与您分开,这些年来您虽是奴婢的主子,可奴婢早就将您当做唯一的亲人。哪个女子能一生不爱人的,您能遇见您喜欢的人。奴婢应该高兴才是,却因为一己私欲老给您添堵,主子有时候奴婢觉着,这世上哪有什么对错,只要您觉得值得,那奴婢也会觉着是对的。”
这一说起来,宋西荷就没止得住,还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楞是被她自己折腾得丑得没法看。
步凉撇过头吸了吸鼻子,埋怨道,“你怎么也跟霍笙一样,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西荷反驳,“奴婢才不像她呢。”
步凉摆首,从袖口抽出丝绢递了过去,“擦擦吧,难看死了。”
“哭起来是难看嘛,谁像您啊,就没瞧您哭过。”
狭长的凤眼一睨,质问道,“你还想看我哭啊。”
嘿嘿。
宋西荷卖起乖来,“奴婢希望您这一辈子都笑,还都是奸笑”
真当是笑了,步凉长舒了一口气,“就看明日,我们能不能也笑得出来。”
所以,次日一大早步凉与霍笙就下了奉松寺往平都城赶路。
因为四周都是萧临安插的人,步凉没办法跟昆仑直接联络,就让西荷骑马先行回平都打探消息。
霍笙打着哈欠有丝担忧的问道,“我们的法子能行吗”
“就看造化了。”
这话答得真敷衍,霍笙一脸不爽,不解的问道,“其实不去孤寡村不是更容易让梅如烟上套你何苦去打草惊蛇,这点你就比你的变态弟弟差多了”
步凉忍着破口大骂的心翻了翻眼皮,“不上套我也不亏,但看着萧玦与梅如烟的样子我就解气。”
“变态”
嘶
脱口而出的评价,得了步凉侧首一副要咬碎她的样子,霍笙自动闭上了嘴。
但,她闭上了并不代表她就不是乌鸦嘴。
快到平都城时,西荷已经折返与她们汇合。
霍笙显然对城里的情况更加有兴趣,马车还未挺稳呢就跳了下去,抓着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西荷直问,“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上套了吗衣服有没有扒,是不是城里都闹炸了,萧玦的脸绿不”
步凉缓缓踏下马车,瞥见西荷眉宇间的神色,暗自感到不妙。
西荷果然朝步凉摇了摇头,可等着她喘过气之后,却一脸纠结的说道,“咱们的计划没成,但是梅如烟也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