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无心,又或者是火烧脑子有些糊涂了,傅景渊的手法并不如平日里的神勇精准,不过步凉拖着一只受伤的胳膊又得护着肚子那块肉,仍是躲得甚为狼狈。
傅景渊忽然停下手中的长枪,站在一丈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她。
“你还我妹妹的命来”
“还”步凉不禁笑道,“我没推她,没动她,自己掉下去了关我什么事儿”
这可是大实话,但傅景渊和萧临一样,从旁人口中听说了当时的情形,步凉的袖手旁观在他们眼中就是比那刺客还歹毒的刽子手
步凉连着扯动嘴角的心思都没有,扬着眼角挑起的冷意,答复他们这些人心中所想,“我有什么立场必须得救她我若救她,得得了一声谢,我不救,就得赔条命吗这笔账可不是这么算的,再说了你妹妹临死前叫的可是她临哥哥并非是我啊。”
巧舌如簧,傅景渊自然是辩不过步凉的。
但是,他现在却甚为悔恨,当初被她陷害掉下吊桥时为何要心软救她,如果不救她他的妹妹也不会有今日的结局;又或者在宫宴上,若不是他想气抛弃他而转投萧临怀抱的她,他就不会帮助他的妹妹大出风头以致有了嫁入睿王府的机会。
终究是他,是他爱着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才害得自己的妹妹命丧黄泉
“舞儿,今日就让你我同归于尽吧”傅景渊拾起长枪咬紧牙关,瞪着一双吞噬所有的眼睛,收紧一握奋力向前一刺
步凉没躲,迎着袭来的长枪就冲了过去,只是这身子刚刚闪了一半就被一股力量给甩到了一边。再一回眸,一身白衣的萧临已经站在了她方才站着的地方只手握着枪头,锋利的枪头割着血肉浸出鲜红的血来。
“睿王爷,您到今天还要护着这个女人吗”
萧临眸色微动,露出一丝苦笑来,“她是本王娶进府留在身边的,是本王没能护好曲意,责任都在本王一人身上,你若要怪就怪找本王就是了”说着,他握着枪头直直朝自己胸口扎了去。
纵然傅景渊最后分了力道,但仍是血染了素白的衣袍,看着那胸口冒出的血就像是绽放的花儿一样,叫人移不开视线,挪动不了脚。
傅景渊上前一把扶住萧临的肩头,又气又恼,大声唤着烈风。
他转过头看着仍是冷眼瞧着的步凉,大声问道,“你真是冷血,他是为你受这一枪的”
步凉攥紧拳头,淡淡道,“是我让他做的吗何况,你自己不是听到了吗,睿王爷说令妹之死他一力承担,所以侯爷以后莫要以此纠缠于我。”说完,步凉冷冷的瞥下一眼转身朝着主屋走了去,当真没回头。
萧临看着那道背影,扫见她右臂袖管上的腥红,似乎能够预见这是他们怎么都越不过的鸿沟,痛苦的闭着眼别过了头去。
萧临被烈风背会了临意阁,但傅景渊并没有就此罢休,又吵又闹的说是要把傅曲意带回镇国侯府。
没得萧临的命令,惊雷自是带着人拦着与他僵持不下,于是包扎好伤口的萧临又拖着沉重的去了才布置好的灵堂。
虽说对萧临有气,可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王爷忽然就那么虚弱的站在跟前。傅景渊到底还是没能适应得了的。
也是这么多年的情分。他狠狠甩过头去,咬牙说道,“烦请王爷高抬贵手。让本侯带曲意回家。”役尤农划。
萧临捂着伤口忍不住咳了一下。烈风忧心上前却被他抬手阻止,他走到灵柩前缓慢的抬起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傅曲意的灵位,想着她隐忍着他对她情淡的现实,却还一起坐在他母亲娴妃的身边全力配合着他。努力乖顺的模样;只是哪里想到下一刻,她就从世外桃源般的景致中忽然消失了。
萧临痛苦的皱起眉头,重重的握住灵位,带着一丝恳切的说道,“曲意哪儿都不用去,这里就是她的家。”
“家”傅景渊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惨淡的大笑了三声,“睿王爷您扪心自问,这儿真的是曲意的家吗。她在这睿王府里过的日子您真当我这个做哥哥的,一点都不知道吗您以为我妹妹流了多少泪,我真的不在乎了吗就当您说的,我以为这是她的家,离开了镇国侯府以后唯一的家,但是您真的有当曲意是您的妻子吗有吗”
一再的追问,萧临哑口无言。
傅景渊上前摸了摸黑色的灵柩,沉了半晌,泪水就从眼眶里默默的流了出来,这连连失去亲人的打击,他也确实是难过,“其实我也没有资格在这儿责怪您我自小就嘲笑钦慕您的她,说她是痴心妄想,我知道您的野心更知道以后她可能要面对的金丝笼,所以我没少挤兑她。可是,我好不容易放手,把我唯一的妹妹交到您手里,可您为什么就不珍惜呢”
“对不起、对不起”像是喃喃的呓语,萧临不停的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可是,再多的对不起都无法阻挡同样满心愧疚的傅景渊,执意要把傅曲意带回镇国侯府。
萧临自知理亏,便遂了他的意,只是在他们离开时,萧临最后再看了看她一眼。因为被水浸泡,面目全非,下游找到时只能从衣服和身上的饰品才辨认身份,可是他仍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轻轻的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然后取出匕首截取了傅曲意头上的一小段青丝。
“走吧。”
好似用尽全身力气,萧临颓然垮下双手搭在身侧,然后一个人站在灵堂,直至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个人,就算胸口的伤又裂开了,也不让人靠近。
府里上下着实拿他没法子,惊雷这才无奈到了奈何苑里双膝跪求。
“求步主子劝劝王爷”
可是任他的忠心换来的却是西荷将屋门紧闭,里面自始至尾没有发出过任何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不过,惊雷知道步凉一直坐在里面的,就像她往日那样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可能是因着常常在暗处监视的缘故,惊雷对这个假步凉好像比旁人要观察得多一些,也比旁人要了解她一些。虽然,她总是分外安静的看着书,跟任何人说话都带着三分疏离的神色,像是在身体之外覆上了厚厚的一层冰,用满身的凉意阻止任何人靠近亲近。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偶尔在别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会抬起头来幽幽的盯着某一点,眼色迷离恍惚与平日尖锐刻薄的她大相径庭。
所以,惊雷觉着步凉应是个口硬心软的女人,在那颗冰冷躯壳下会有一颗柔善的心。
其实惊雷这个赌注下的有点大,但不知为什么没多久烈风也来,睿王府好些护卫和奴才们都跪在了奈何苑,本就不大的院子全都是人,里里外外的似乎还有哭声。
西荷开了个缝苦大仇深的看了看,转回头悄声问步凉,“主子,您说他们要是知道您怀了他们主子的孩子,还会这么打扰您吗”她这是在说笑呢,但明显没能逗乐某人。
步凉定定的盯着门口看了看,忽然将手里的书一扔就裹着斗篷起了身。
“主子”西荷挑挑眉,犹疑的问道,“您真去呢”
“若不真去,你信吗,他们可以跪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