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萧临却在上官遥君举起弓箭的那一霎那眯眼回头,加快速度奔至城楼下。
上官遥君用力的紧攥着弓弦指间浸出的血染红了夹着的箭羽,看着沅羲的脸,听着他的哭声,她心都快碎了又想着再一次的放弃,可是……她怒视着挟子相要的那俩人,再看已然快要接近墙下的萧临。
“沅羲,别怕!”她柔声道。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而出,直直朝捆绑沅羲的那根绳索而去,箭尖穿韧而过绳索断裂、撕拉,沅羲顺势坠落,萧临赶赴从马上跃起脚踩城墙借力反身一把接住沅羲在怀又重落回马鞍之上,即刻调转马头将孩子护在身下不惜将自己的背对上城楼之上满满一排的弓箭手。
见沅羲无恙,始终还直撑撑站立在马上的上官遥君一下泄了气差点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饶是罗邺眼疾手快上前将其扶住,可同时却也听见那虚弱无力的声音下令道,“保护萧临和沅羲。”
罗邺蹙眉将手一招,身后护卫离开赶去迎住萧临绕到他身后组成一道移动的人墙。罗邺尚记得上官遥君之前的吩咐,故而不多言将两人马头调转飞奔,与此同时便听唐寅虎似扬眉吐气的吼道,“给老子剁了这群崽子!”
随即便是真果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箭阵,一波又一波……护卫护着萧临与沅羲,罗邺保着上官遥君一路回奔直至没入如蚁般的兵马之中才算松了口气。
但,上官遥君来不及喘息便回身找寻萧临的人影,须臾间但见人海之中忧虑之色尚未褪去的他就已经怀抱着沅羲朝她靠了过来。
“多谢!”话一出口,他便见着那两只修长的玉手伸向了眼泪悬挂,?涕欲流的沅羲。
上官遥君捧着沅羲的脸,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沅羲。”她尚记得自己拉着弓箭对着他时,他伤心欲绝的眼泪。
沅羲吸了吸?涕,眨了眨眼睛,将眼睫上挂着的泪珠子给扇了下来,然后抽抽搭搭的委屈道,“娘亲。”
萧临苦笑,也不知该如何纠正这孩子的称呼,只是下一刻又见着上官遥君慌乱的动着两手摸着沅羲的手臂一直沿下,他暖心一笑安抚道,“沅羲无碍。”
上官遥君怔了怔,又不禁抬头朝他瞧去。
萧临下意识一愣,而后才感激的又答道,“多谢上官丞相,在下安好。”
这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遥君似劫后重生般的抬手摸了摸沅羲的头,沅羲立马挣开萧临的怀抱伸着小手朝着她道,“娘亲,抱抱。”
遥君涩涩的咧嘴一笑,颇为可惜的喃喃答道,“娘亲……”然后,眼前一黑上官遥君直直从马上坠了下去。
“上官遥君!”
“七爷……”
到底是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腰部中矢,只是上官遥君当即就把身上的箭折断,没让罗邺这些人及时发现。
因着萧沅羲这一茬儿,就算有上官遥君的死令,唐寅虎与傅景渊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将真果城拿下,据知打得热火朝天时。按照萧临计划事先由暗河潜入的人应该里应外合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然而敌众我寡,仅仅是在城里放了几把火下了些毒后就被汴梁的人抓住斩首了。
面对又高又厚的城墙久攻不下,大周与姜国只好暂时退兵。
受伤的上官遥君被罗邺扛回了营帐,萧临传了大周的随军大夫前来为其诊治,可是罗邺不让,甚至刚下战场的唐寅虎也满身血腥的挎着大刀站在前面誓死相阻。
萧临负手站在被阻拦的帐前默然不解,若说是姜国怕他大周的大夫暗中做些什么故此提防着他们不许进去也就算了,但据他所知姜国这些人就根本没通知大夫前来,适才他才会把大周的人带过来的。
看看这些人的样子明明都是上官遥君极为忠心的手下,怎么?
他想不通,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两人对视了一眼。
萧临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对着失踪多时的翘楚道,“你为何在此!”
“我……”翘楚下意识想着找什么理由搪塞才好,但转瞬一想。一记白眼翻了过去,“我去哪儿便去哪儿须得你睿王爷管吗。”说着,翘楚提了提身上的医袋转身加快步伐走了进去。
罗邺一行人自动让开一条道时,露出帐帘边上撅着的圆溜溜的小屁股。
沅羲本是萧临牵着来的,见大人们吵得不可开交便松了萧临的手轻轻松松的迈过阻碍,走到了营帐前。但是,他听着那些穷凶极恶的大人们不让刃进去,所以他便不敢进,可是他实在是想看娘亲。只好攀着门帘的缝隙闭上一只眼偷偷的往里瞄。然而这风时有时无的,唯有最下边的缝是最大的,因此瞄着瞄着就只能弯下腰去顶着屁股才能往里看得多一些,不过。即使看得再多,沅羲还是没能看到他的娘亲。
“沅羲!”战场上的事儿翘楚是不大知道的,但看到牵挂多时的孩子出现在眼跟前时,他仍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甚至唤了一声后都不敢上前去拥抱孩子。
直到,萧沅羲实在疲惫的抬起圆滚滚的身子来,喘了口大气儿,然后对着许久未见的义父时也没露出多大的欣喜来,只是扬起抓着小布猴的手指了指营帐里面,“义父,娘亲。”
好家伙!翘楚这才大腿一拍张开双臂,欢喜万分的诱哄道,“沅羲,来义父抱抱!”
萧沅羲瘪了瘪小嘴吞吞的走了过去。乖顺的扑进了翘楚的怀里,让这个热情过度的义父不停的在自己的脸蛋上吧唧着唾沫,可他那张小脸上圆溜溜的大眼仍是纠结的盯着营帐。土状叨血。
终是萧临看不下去了,出声道,“翘楚,上官遥君的伤要紧!”
对!
一见沅羲就把正事儿给忘了的翘神医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将孩子递了出去,可递了半天似乎人都不对,直到萧临伸手过来接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沅羲,匆匆撩帘进了里面去。
当他见着遥君时,看着她已经睁着那一双墨玉无瑕的眼睛,于是就扫了扫中箭的位置,一眼便知不碍事,适才放下心来。只是此刻那双总能蛊惑人心的眼睛呆滞的落在某处,眉间愁绪万千恍惚让翘楚觉着又回到了五年前奈何苑里的那个“步凉”。
他徐徐走到榻边上,从医袋里取出要用的东西。先用剪子拆了衣裳露出了伤口来,这边又拿着小刀在火上烤了烤,然后漫不经心的问她,“想什么呢?”
“在想,他只身奔向城楼的时候在想什么?”
翘楚没太注意上官遥君在说什么,只想着怎么分散她的注意力,是以他一边在伤口处浇上了些药酒,接着就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那你在想什么?”
“想,这是前世的债,就算我曾那么不愿意要他,整整五年不愿意见他,但是我还是割舍不下他,哪怕是拿整个上官家去换我也要救沅羲。”
“好,救沅羲。”他随后应着的同时,一把拔出了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