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这一行人来时突然,走得却也匆匆, 被惊动的银环蛇来打探时, 哪还看得见他们的人影。比银环蛇更郁闷的是随莫奈来的星盗, 明明原先的计划是落脚个十来天,哪成想杜康才刚找回来没多久,自家老大就通知走人了。
不过短短数个小时, 飞船就再次,摇晃着破败的身躯驶向远方, 空无一人的走道上唯有青年望着舷窗外的星空, 他将手插在兜中站着,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才移开了视线。
“头儿?”
杜康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你在这儿做什么?”
“想事情。”
“嘿, 那可巧了。”
虽是如此,但杜康嘿嘿一笑后, 却没继续说下去, 莫奈多瞥了他两眼, 倚在墙边问道:“之前你去了哪儿?”
“就……到处转转,看看风景呗。”
这话别说是莫奈,就连杜康自己听了也觉得十分扯淡, 他尴尬地挠挠脸, 索性拿出酒灌了一口——他的空间存储器里大半装的都是这个,以至于放在里面的衣服武器都会沾上一股酒味。
“蜘蛛,你说……”他难得这么认真地叫了莫奈一声:“这人的命,有时候是不是真的就没得选?”
莫奈闻言一愣。
“如果一出生就在富裕人家,那么就算整天吊儿郎当的, 最后也能混个无忧无虑;而像我这种出身,虽然日子过得是苦了点,也还算能混个温饱……可如果父母都是星盗,那么是不是自己也注定一辈子只能是星盗?”
命运这种事,哪是一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莫奈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些感悟,眼前的络腮胡子一脸困扰,看上去倒比烦恼缠身的自己还要迷茫,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他只得站直身,对杜康道:
“人无法选择,但却能左右脚下的路,没有什么是天注定的。”
“如果努力能出结果,”杜康却道:“我那兄弟也不会死在屠夫。”
提到这个话题,他又沉默下来,这些话他本来一直压在心底,没想到一趟小行星之行,倒勾起了这有些久远的话题。
“我那兄弟的父母都是星盗,在火狼之前,从来没有哪个星盗组织能存在超过十年,于是我那兄弟跟着他父母辗转了几个组织,在父母死后又带着他弟在屠夫落脚。他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不认命,可直到死,他也没摆脱掉星盗这个身份。”
“……你说,我们还有可能吗?”
虽然说是说给莫奈听,但杜康看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莫奈看着他,不一会就转而望向舷窗外——离开没多久的火狼飞船在接到消息后折返,这会已经在他们的视野范围之内。
莫奈抬手看了眼通讯器,眼见面前的人还在颓丧,他嗤笑一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试?”
“准备准备,既然不在这里多待,那不如再跑一趟,”莫奈原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想了想又侧过身道:“我们去见见那位安妮塔夫人。”
在原本的日程表上,与安妮塔见面该是差不多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但安妮塔对于日期的提前却毫无怨言——自得知艾伯特的死讯后安妮塔整日心神不宁,她越来越憔悴,以至于邵清都看出了些许端倪,而面对爱人的关怀,安妮塔却只能强颜欢笑着掩饰自己的焦灼。
因此莫奈再次与她联系时,安妮塔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他们约定在一颗偏远的行星上见面。
与其他星球上的高耸建筑与随处可见的飞行器不同,遍布在这颗偏远行星地面上的是望不见头的麦穗谷物,人们在其中踩踏出路,路的尽头则是低矮的楼房,成本低廉只能在路上驾驶的载具慢悠悠地在路上奔忙,虽然贫穷落后,但也不失为一种风景。
这里气候湿热,但碍于身份,安妮塔只能将自己裹在沉厚的黑袍里,心烦意乱地在约定的地点踱着步——这是一座三层土楼,建在集市的正中央,贫穷落后的人们用不起隔音板,于是楼下吵嚷的声音都灌了进来,但最可怕的还是蚊子的嗡嗡声,那些可怖的昆虫吸附在裸露的皮肤上,令安妮塔浑身都觉得不舒坦。
啪——
厌恶地用手绢擦掉蚊子的尸体,安妮塔面色不好看地看向身旁的佣人,紧皱眉头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夫人,刚过八点。”
“在这里不要喊我夫人!”安妮塔怒斥了一句,又掀开窗帘一角朝下看,在奥罗拉才是热闹的时候,这颗星球上的居民却早早收拾东西离去,热闹的集市在安妮塔注视下散了大半,可该看见的人,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