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晴儿心下对这帮恶奴也极是厌恶,但一瞧那倾盆大雨,心想自己倒没什么,要是鹿淮淋雨受了寒,岂不是伤得更重?口里说道:“鹿哥哥,雨太大了……”
鹿淮佯怒道:“听话,扶我走。”虞晴儿见鹿淮生气,心下不安,只能依他所言,扶着他离开了这个大宅。身后那些恶奴依旧污言秽语,百般嘲笑。
一出屋檐,豆大的雨珠儿打在身上,鹿淮只觉得是被一颗颗石子痛击一般,极是难受。
虞晴儿瞧在眼里,心里难过,竟流下泪来。鹿淮一瞧,微微笑道:“乖小鱼,是不是觉得委屈了?我刚才生气不是因为你,那些都是坏人,咱们要离他们远远的,越远越好。”
虞晴儿道:“我不是委屈,我是为了你难过,鹿哥哥,你特别疼吧?我也没法子帮你什么,我……我真是笨得紧。”
鹿淮想说些宽慰的话,但一口气上不来,倒在地上。
鹿淮忽然想起,自己刚到天鹰馆的第二年。
那时候,他已经摸透了师父殷汝敖的脾气秉性,知道他苛待弟子,管束十分严厉。可鹿淮偏生是个不安分的孩子,虽然上有严师,还是会挑机会出去嬉戏玩耍。
那日也是这般大雨天气,他溜进茶馆蹭书听,说书的蒋先生讲得着实是好,不由得听得入迷,待先生摔板收书之时,天已经黑了。按照天鹰馆的规矩,如果过了未时还未归家,便是痛打二十鞭的惩处。想起师父的银鞭犀利,站在茶馆门口的鹿淮,不禁瑟瑟发抖。
他不敢回去,又不敢不回去,只得缩在屋檐墙角,任由大雨淋着。
那一天雨中的忧惧,与今日一模一样。
可那日鹿淮还算幸运,说书的蒋先生打着伞出门,看见了缩在墙角淋雨的鹿淮,一问缘故,登时笑着拉起鹿淮的手,把他送回了天鹰馆。蒋先生跟殷汝敖一样,也是晓梦城的市井名人,常被邀到城令大人府中献艺,与殷汝敖也算有旧。
蒋先生亲送鹿淮回了天鹰馆,帮他向殷汝敖讲情,那日殷汝敖竟真没有惩罚鹿淮。因为此时,鹿淮对这位温文尔雅的说书先生一直心怀感激,觉得自己命逢贵人。
但却不知,今日的自己,是否还有这般的好运气。
鹿淮倒下了,虞晴儿忙俯下身来,见他牙关紧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便大声呼救。
可这街上此时空无一人,虞晴儿左右前后望望,只有雨水似剑一般落下,当时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是冷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倍受疼爱,从未受过这种煎熬折磨,现下已然是心力交瘁,眼前一黑,也随着鹿淮一般,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