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关押大罪之人的天牢在京城东侧,而那处则是被铜墙铁壁团团围住。高高的灰白色围墙外侧种着许多苍翠的高大松树,天色阴沉,树上落着许多黑色的乌鸦,那些黑色诡异的鸟发出着极为苍凉的啼叫,而那叫声此起彼伏、毫无章法的在这狂风骤雨之中夹杂着。
“吱嘎”一声天牢外侧的铁门被缓缓的打开,一个身着银色盔甲的士兵手中持着一份明黄色的圣旨急匆匆的从马上翻身下来,一边高声喊着:“皇上急令!皇上急令!速速开门!”一边飞快的往那铁门内跑去。天牢占地极大但牢房却主要集中在地下,地面上除了零散的几排低矮牢房外,便只有正中央的一幢木制的三层阁楼。而通往地下牢房的通道就隐藏在这木楼之中。
传信的士兵推开那沉重的刷着黑漆的木门,手里毕恭毕敬的端着那份圣旨。屋外的风雨席卷进来,透入丝丝寒气。楼里的主管官员连忙从书案前迎了上来。
“李大人,皇上急召!要调大逆罪人安肆城。”
李大人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这皇上怎么会突然急召安肆城呢?但他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伸手示意使者先行:“大人这边请。”
李大人快步走在传话士兵的左前方,绕过那狭窄的阁楼楼梯,行至暗处,又不知在暗处书架上按上了一个什么机关,缓缓的在地面上乍然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地道口,那地下空间灯火通明的,有一道铁质的不宽的楼梯。通过那楼梯方可看见地下空间极为宽阔,又有身穿铠甲、手持兵器的士兵每隔十米重重把守着。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且阴森的气息,也不知是铁锈味,还是血腥气。哭喊,求饶声环绕在空间之中。
透过那一间一间的铁栅栏,后面关押着许多蓬头垢面,满身血腥、神志不清之人。那些人见有人捧着明黄色的圣旨走进来,只觉得好像自己像是见到了生命的曙光,浑浊的眼睛里透出明亮的光芒,将脏兮兮的手透过铁栅栏伸出去,就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身边漂浮着的稻草一般。
传召士兵跟在那李大人身后,穿过悠长诡异的长廊,行至廊道尽头,李大人推开紧闭着的铁门,门里是一处极小的空间,而在那屋子中央则是有一道可以通往地下的狭窄楼梯。他们沿着那楼梯下至地下二层,这二层空间更为黑暗,却又与一层不同,安静异常,甚至还能隐隐约约间听见老鼠在暗处发出的“嘎吱嘎吱”啃木头的声音,可是谁又能说的好,这老鼠啃得究竟是木头还是什么呢?
在二层廊道尽头,有四个身着重甲的士兵站在一扇看不见里面情况的铁门门口。而那沉闷的门上拴着沉重的锁链,锁链处还上着一个极大的锁。
“此处便是关押安肆城的天字一号牢房了。”李大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钥匙,速度极快的打开了那把大锁。门被打开,只见被极粗的大铁链绑着一个头发花白、披头散发,白色里衣上血迹斑斑,靠着墙垂着头站着的老人。凡是见到他的人,都很难将他与曾经那个英明神武,威震三军的镇国大将军联系在一起。
传话士兵,捧着那明黄色的圣旨,走进那味道不怎么好闻的牢房,站在那“老人”面前,皱着眉,神情颇有些倨傲的打开那圣旨,看着安肆城道:“安大将军接旨吧!”
那被锁链绑着的老人,动作极为缓慢的抬起低垂着的头,用那双与他形象颇为不符的,很是清明的双眼注视着他:“哦?皇上如今这皇位坐的如此安稳,可还有用的着老夫的地方?”他的声音极为的沙哑,透着一股极浓郁的死气。
“大将军放尊重些,您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吗?”
“哈哈哈,你既然还称老夫一声将军,便轮不到你与老夫如此说话。说!到底所为何事!别打扰老夫的好梦!”
传信兵士没成想今日竟是被这阶下囚好一通教训,却又不好发作,便咬着牙,将那圣旨缓缓展开:“安大将军,接旨不跪吗?难不成你想藐视皇上?”
安肆城用那双极为明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然后仰头大笑道:“笑话,老夫被如此这般绑在这,要如何下跪?小子,你可知道在这世上,心中的敬畏远比表面上的敬畏要来的重要。就像你嘴上叫着我大将军,可是心中可有半分对我的尊敬?”
那传信士兵也是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便气急合上了那份未进行宣召的圣旨,极为不耐烦的对安肆城道:“安大将军,永安王的叛军兵临城下,皇上召您速往。”
安肆城听了这话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是突然大笑了起来:“笑话,当我安肆城是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让他们斗吧,左右斗到最后都是他李家的天下,这大盛未更名换姓,你又急什么呢?”
“那大将军难道连京城百姓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即使是短兵相接,那也属内乱,皇权之争,怎会伤及百姓?”
“左相大人料想到您会如此说,他让我问问您,可还记得西南离渊国的傀儡军?如今永安王用来攻打京城的便是与当年离渊国的傀儡军异曲同工的东西。大将军可还觉得不重要?”
安肆城皱紧了眉头,他想起当年讨伐离渊国,与离渊国的战事本就打了长达半年之久,直至最后那场离渊皇城之战,大盛的军队攻至离渊皇城门外,城门守军受不住大盛猛烈的进攻,节节败退,最后甚至只一味防守。正当大家都欢欣鼓舞,以为此战必胜之时,突然城门大开,安肆城派出一支小队作为前锋小心进入城内想要探一探情况,可是谁知那队人进去了便没有再能回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安肆城才终是下令全军出击,可是他的心里还是颇为惴惴不安,生怕这被逼急了的离渊皇室先来一出请君入瓮,再唱一出让他们有进无出的空城计。可事实与他们所预料的一般却又不尽相同,他派出的大队人马刚进入城中,城门就被紧紧的关上了,接着那城中便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再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喊叫......安肆城急忙又命人攻城门,只是再后来,城门被撞开了,城内涌出了大量奇怪的离渊兵士,那些兵士就像是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嘶吼着,满身满脸的鲜血,手里拿着也同样满是鲜血的兵器。
而那城中的先锋兵士已然是没有一个活人了,当时安肆城身边的一个名叫苏正的副将懂些这种邪术,暗叫一声不好:“大将军,这乃是被下了蛊的傀儡兵,不伤不死,更是没有痛觉,我们用这些寻常的法子是杀不死他们的。”
最后当他们攻入这离渊皇城时方才发现,丧心病狂的离渊皇室为了放手做最后的一搏,竟是将全城的百姓都做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离渊皇城也俨然变成了一座空城。在离渊皇宫里他们准备俘获那离渊年方六岁的小皇帝时,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满面都纹着奇怪花纹的小个子男人,那男人吹着一只极小巧的骨哨,骨哨还发出着极为诡异的调子,接着就见突然从大殿两侧出现了十几个姿势奇怪的宫女,别着手脚走了出来,她们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有着一道极深且血肉外翻着的伤口,手脚上都绑着拴着金铃铛的红绳。
这些傀儡比宫外那些只知一味攻击的士兵傀儡要更加难缠。她们直接受到那奇怪男子的控制,更具有思想,她们专挑人的弱点去攻击,哪怕砍掉了手脚也依然在攻击。
想到这里,安肆城不禁皱起了眉头,当年哪怕他们拼尽了全力还是让那个奇怪男人和离渊小皇帝跑掉了,此次说的傀儡军难道是与他们有关?只是十八年前当年那个破解了离渊傀儡术的副将苏正已然死了,如今谁敢保证能一力破除这傀儡军呢?
“既是这般紧急,还不为老夫解开这锁链,难道要让老夫拖着这劳什子去破那傀儡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