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先进来再说!”
离殇点了点头,向后环顾了一圈,见无人,方才翻身而入。
我披着一件斗篷,坐在窗边软塌上,问道:“离殇,发生什么事了?”
离殇站在我面前抱拳行礼道:“臣见过皇后娘娘。”接着他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封信:“娘娘,这是安夫人托臣带进来的。”
“母亲?”我接过信打开,越看心中越凉。眼泪更是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心中发麻,手脚冰凉,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信中之事。
祖父真的.......战死了吗.......
“娘娘!娘娘您...还好吗?”
我木讷的抬头看着离殇,道:“离殇,本宫想自己待一会儿。”
离殇不放心的看着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恭敬的抱拳行礼,缓缓的消失在了屋子里。
母亲信中说,祖父战死了,父亲将他与大伯父一家葬在了一起。
我从小便一直觉得,祖父是大英雄,大英雄都是不会死的,至少不是这般死的。我不知该如何接受,更不知明日旭日东升,我又该如何装作一个没事人一般,来面对祖父的死。
祖父死了,为大盛死了,我也不知在皇帝心里没了祖父,是否就会放过安家了......我将那信靠近燃烧着的烛火,看着火焰从它的一个角开始慢慢点燃,最后吞噬,将承载着祖父死讯的纸张化作灰烬。
在我的心中,对安家,在眷恋之余还是有些怨恨的。
从我六岁那年起,安家上下对外曾祖父想要让我成为皇后姑母替身入宫的想法,就是不反对的。更是将我按照皇后姑母的模样培养着,她爱海棠,我就得日日看着,她会弹琴我便也要学,她读过什么书我也得照单全看,她是怎样的性子,惯于怎样的礼仪,嬷嬷们便就如何教我。
要说唯一不同的只怕就是母亲坚守着的不让我习武。
安家将我送进宫,存着的私心不过就是指着我勾起皇帝对皇后姑母的内疚与眷顾能够放过安家......只是我这枚棋子属实没有用,皇帝不肯放过安家,如今也不肯放过我。
月亮很圆,晚风很暖,星光亦是璀璨。蝉鸣伴着晚风透过敞开着的窗子涌进屋内,该是多么宁静祥和的夜晚啊,可是我心中波澜却是从未止息,翻腾不止。
那日安敬之派人将安肆城的尸首送去了云城城西的义庄后,便开始压抑着心中悲痛,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后续事宜,这毕竟是安肆城用命换来的胜利,他这个做儿子的却是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死在面前,无力去救,无力是这个世上最值得让人痛恨的事。恨得不是旁的,而是无能的自己。
第二日黄昏,安肆城骑着马来到了熟悉的义庄门口,门口挂着的白色招魂幡已是有些破烂,可还是随着风不停的摇曳着。
安敬之站在门外良久,方才整理好思绪,抬手叩响了那扇门。
过了片刻只听见门里吴老头缓慢的拄着拐杖挪着步子的声响靠近。‘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了,屋里那满是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难闻程度更胜那日来接安应之一家时所闻见的。
吴老头还是举着那盏生了锈的烛台,烛台上燃烧着半根蜡烛,那蜡烛散发出来的昏黄的烛火,被风一吹便开始颤抖,吴老头赶忙伸手小心的挡着风,不让蜡烛熄灭,他轻声道:“进来吧!”
说罢便转身继续颤巍巍的向屋里走去。安敬之进入屋内,轻声的关上了门。
这一楼停了许多的黑色大棺材,有一口却是没有盖棺的,摆在屋子右侧的正中央,吴老头行至那口棺材前,在香案上拿起三根香,点燃递给了安敬之:“给你父亲上炷香吧!”
安敬之接过那香,恭恭敬敬的鞠躬叩拜,然后终于破防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屋子里安静极了,吴老头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也是神情悲悯。
直到香炉里,安敬之上的香都要燃尽了,吴老头方才颤颤巍巍的道:“快起来吧!说说你父亲的身后事准备如何办啊?”
安敬之缓缓起身,望着棺材里工工整整躺着的安肆城:“就葬在云城,与大哥葬在一处,待这场仗打完,我也留在这,就给他们守陵,再不过问朝堂纷扰。”
“好啊!肆城的儿子比他活的明白。”
“您认识我父亲?”
吴老头苦笑道:“呵呵,何止是认识啊!他还是老夫的学生。”
“您!是吴阁老?”
“小子竟知道老夫?”
安敬之抱拳恭敬的向吴老头行礼道:“后生见过吴阁老。”
吴老头上前将安敬之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日老夫离开京城时,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父亲,谁成不仅见到了他,还见到了他的两个儿子。敬之啊,你冲老夫行了礼,老夫便将当日与你父亲说过的话再与你说一次。”
“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李家人虽说一代不似一代,但终归都透着一股子疯劲,伴君如伴虎,千万莫要想着在老虎嘴里夺块肉吃,当断则断,明哲保身方才是在这世道活下去的方法。你可明白?”